站在聖誕樹的後面,看著所有人都歡呼雀躍,戰士們和護士們激動地彼此擁抱親吻,孩子們也手拉著手使勁地蹦著。能夠離開這個寒冷的地方回家是這裡每個人都期待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麼,蕾娜塔並不相信博士所說的,相比起來她寧願相信零號。
博士和大家碰杯之後就回去休息了,金色大廳裡越來越熱鬧,漸漸有些狂亂起來。室內溫度越來越高,年輕人們跳著水兵舞,熱得把軍服脫下來扔在一旁,戰士們脫到最後赤裸著上身,護士們則只穿著背心,露出內衣的白色花邊,他們都喝了很多的酒,看向彼此的眼神中赤裸裸
的都是挑逗,旺盛分泌的荷爾蒙氣息壓過了香水味,刺激得他們每個人身上發紅。他們舞蹈著就擁抱在一起,戰士們把手伸到護士的背心裡去,彼此咬著對方的嘴唇,像情人又像嗜血的野獸。
這場面讓孩子們也躁動起來,他們中好些人已經十幾歲了,對異性的好奇和渴望悄無聲息地萌動。他們學著大人的樣子拉著手跳舞,偶爾也彼此面頰相貼,一張張臉燒得通紅。找不到男伴的女孩們就湊在一起跳舞,笑得肆無忌憚。
蕾娜塔很害怕。她隱約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她說不清那種感覺。他一步步退往角落,躲在聖誕樹後瑟瑟發抖,這地方,這些人,都不對。。。。。。所有人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好像明天就是末日那樣縱情狂歡,不知休止。
只留下她獨自一人。
那種“獨自一人”的可怕感覺,是你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們談笑他們歌舞,可你就是大聲呼喊也不會有一個聲音回答你,甚至沒有一個厭棄你的眼神。。。。。。
她戰慄著,貼著牆壁往門邊摸索,想要暫時地逃離這喧囂的地方。
門被鎖死了!三道金屬密碼鎖從不同的方向鎖死了這道鐵芯包桃花心木的巨門,她踮起腳尖要從鎖眼裡看出去,鎖眼裡竟然填滿了融化的松香!
她心裡那個幽靈般遊蕩的陰影忽然變得巨大和猙獰。是的,某種危險正在臨近,可他們連逃走的路都沒有。誰做了這一切?她不知道,她只能跑去搖晃那些沉浸在歡樂中的男男女女,想找個清醒的人告訴有什麼東西就要來了!就要無法挽回了!可沒人願意聽她說話,每個人都粗暴地甩開她,依舊興高采烈,大喊大叫。
琴聲和歌聲把雷娜塔的呼喊聲吞沒了,便如用貝多芬的《歡樂頌》湮沒一隻小狗臨終的哀鳴。
雷娜塔喊不動了,她背靠著那扇大概永遠也打不開的門,面對那些歡樂的人們。其實就是這樣的啊……即使這些人正常的時候……有誰認真地聽過她的話?有誰想知道她的噩夢?有誰好奇過她在噩夢中喊過的名字?一直以來她獨自一人地生活在這個荒蕪的港口,其他人和她都不在一個世界。把她困在這裡的不僅是帶鐵欄杆的窗戶和帶密碼鎖的鐵門,還有這些跟她不在同一世界的人。那麼多年來。她默默地現在一個由混凝土、鋼鐵和奇怪陌生人組成的牢籠中,透過縫隙看北極罌粟年復一年的盛開和凋零,緊緊抱著被磨掉了毛的布袋熊。
嗨,佐羅,你是那個英勇的男人麼?那你的劍能劈開這一切麼?
她害怕得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雷娜塔,你怎麼不跳舞?”有人在她身旁輕聲說。
她驚恐地扭頭,看見了滿臉潮紅的安東。安東住在14號房,是孩子們中最年長的,他很瘦,膚色蒼白,窄窄的臉上有著細碎的雀斑,下巴上有一層從沒刮過的但黃色細絨毛。安東黃褐色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看著雷娜塔,用舌頭來回舔著乾燥的嘴唇,渾身酒氣。
“你熱不熱?”安東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
雷娜塔瞪大眼睛,縮在角落裡使勁搖頭,額角全是冷汗。
“你流汗了。”安東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