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此次大考一路順暢而過,試看多少學子無功而返,那參考的人中更有多少白髮蒼頭,終其一生也無望。
例如她的丈夫,顧樂雲,就在這大考中耗盡了精血,待好容易求的一官半職,卻無福享受。
而顧海今年還不到十七歲……
曹氏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好,好……”她伸手拭淚隨口應道。
“夫人,這是高興事。”僕婦們忙笑著勸道,機靈的小丫鬟又斟酒捧上來。
曹氏原本不飲酒,但今日喜事,她伸手接過,淺淺嘗了一口,仰頭間見對面的女兒正側頭對兩個小廝並丫鬟囑咐什麼。
燈火映照下,女兒的臉色清冷透亮,眉宇間的喜色並沒有給她的眼中增添多少曉怡,她的神情一如枯井般無波。
曹氏的眼淚頓時如泉湧而出,這一切都是女兒帶來的,而女兒之所以能帶來這一切,是從閻羅殿爬出來……
“十八娘……”曹氏放下酒杯,走過去抱住女兒大哭。
顧十八娘正在吩咐前往京城去的小廝和丫鬟一些事,冷不丁被曹氏抱住大哭,嚇了一跳。
“我的兒,你好苦,為娘心裡疼……”曹氏抱著她,哽咽道。
苦嗎?似乎已經沒有那麼苦了,最少不像剛重生那會兒,是因為那時候一片迷茫不知道前途如何的緣故吧,如今她意志堅定,目標明確,而生活雖然並非盡如人意,但也尚在她掌握之中,再加上劉公的事,她要考慮的事太多,夜裡反而倒頭就睡無夢到天明。
“娘。”顧十八娘失笑,伸手撫著曹氏的背安慰,“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一面看向對面有些慌張的僕婦,用眼神問吃了幾杯酒。
僕婦低頭看了伸出一個手掌。
顧十八娘更笑了,曹氏從沒飲酒,這次不知不覺吃了五杯,可不是醉了
“你要嫁個好人家,嫁個好人家……”曹氏哽咽喃喃。
“好,我一定嫁個好人家,公婆疼我,夫君敬我……”顧十八娘順著她的話笑道,一面示意僕婦們上前扶起曹氏,“娘,你去歇息吧,養足了精神,好給哥哥挑個好媳婦,哥哥不娶親,我怎麼能嫁人?”
曹氏抹著淚應著,被僕婦扶著去了。
跟隨曹氏離去了一大多半的僕婦丫鬟,擺在小花園的宴席一下子冷清了,時近中秋,月色清冷,秋蟲呢喃。
一個丫鬟取過披風給顧十八娘。
“我說的你們都記下了?”她回過神,看著眼前的小廝丫鬟。
“記下了,小姐。”四人齊聲答應。
“那你們去吧,明日一早啟程。”顧十八娘說道。
四人應聲退下了。
花木重重的小園子裡瞬時變得冷清起來,
夜風吹過,帶著寒露,小丫頭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自家這個小姐一向說一不二,她做什麼就是什麼,下人們謹遵其命便是。
顧十八娘飲了杯酒,又喚人取來壎,清涼月色裡低沉悠悠的樂聲便嫋嫋而起,幾乎就在同時,重重院牆外也有樂聲起,不過不是壎,而是一種奇怪的樂音。
顧十八娘前世沒接觸過這些樂器,知道也不過是琴箏蕭之類的,聽此聲像笛卻又差異。
不過,跟壎聲相和卻是極其美妙。
一曲終了,顧十八娘面上浮現笑,抬手招呼一旁安靜侍立的丫鬟。
“去,請門外的客進來小飲一杯。”
丫鬟面上有些不解,但應聲而去,顧十八娘才命丫鬟換了熱菜新酒上來,就見丫鬟引著一淡青綢衫的年輕人大步而來,正是信朝陽,在他身後兩名嬌美侍女抱琴持蕭緊緊跟隨。
“十八娘有喜。”他伸手施禮道謝,手中一深紫橫笛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