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看著她,沒有說話。
“好了,十八娘,餓了吧,娘去給你端飯”婦人笑著站起來。
“娘。”顧十八娘喚住她,挪到床邊,“我起來吃。”
婦人面上浮現一絲擔憂,遲疑道:“你可好了?”
“好了。”顧十八娘點點頭,看向婦人。
她該好了,沒有時間了。
現在是建元五年三月二十八,也就是說她回到了十年前,這一年她十三歲。
寒窗苦讀到而立之年才得個縣令當的父親,剛剛病死在赴任途中。
入夏,母親帶著她和十五歲的哥哥回祖籍建康,投奔族親。
初冬,母親被族中一個浪蕩子侮辱,自盡身亡,哥哥尋仇不得反被誣陷入獄。
臘月二十三,哥哥出獄,身染厲疫死在了自己的懷裡。
也就是這一年,她將失去這兩個親人,從此孤苦無依寄人籬下任人擺佈。
命運從這一年開始,那麼現在,她就要它從這一年改變。
瞧這女兒的眼裡瞬間如同點亮了火焰,婦人不由怔了怔,這孩子……
“也好,躺久了骨頭都軟,起來活動活動。”她旋即笑了笑說道,說著話蹲下身子。
顧十八娘低下頭,看著為自己穿鞋的婦人髮間夾雜的白髮,忍不住又是鼻頭一酸。
“…在院子裡走走就好,吃過飯再躺會兒…”婦人給她穿上葛布短衣,細聲細語的囑咐道,“你昨晚又沒睡好…做惡夢了?”
是的,噩夢,顧十八娘咬緊了下唇,點了點頭,所幸的是她終於醒過來。
“十八娘”婦人彎著身子從她肩頭,對著昏昏的銅鏡柔柔的一笑,“別怕,娘在呢。”
是的,娘還在,而且還要永遠在。
顧十八娘抿了抿嘴,對著黃銅鏡那張小小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微微一笑,鏡中女孩子略有些蒼白的臉頰呈現兩個小小的酒窩。
“好了…”母親從身後探過頭,也對著鏡子一笑,“我們十八娘笑起來真好看……”
木門被咚的一聲撞開了,這聲音不僅讓屋內的兩人吃了一驚,闖進來的人也被嚇了一跳。
濃眉大眼帶著幾分虎頭虎腦之氣的少年手忙腳亂的扶住了木門,以阻止它發出咯吱的響聲。
“海哥兒!”母親帶著幾分嗔怪看了他一眼。
顧海吐了吐舌頭,看到坐在鏡子前的小姑娘怔怔的看著自己。
“…嚇到了妹妹了…”他帶著幾分自責笑了笑道,他的話音未落,就見小姑娘的眼淚沿著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頓時忙抬手對自己的肩膀捶了去,“都怪我,都怪我,妹妹別生氣…”
顧十八娘從鏡子前幾步跑過來,伸手抱著他的胳膊放聲大哭。
這是她的哥哥,比她大兩歲的哥哥,從小到到都把她護在身後的哥哥,可是她卻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自己懷裡……
哭過一場後,坐在屋簷下吃粗餅子的顧十八娘安靜了很多,她小口小口的吃著,那扎嘴剌嗓子的粗餅子似乎是人間美味。
大口喝了一口稀粥,嚥下嚼爛的餅子,嗓子火辣辣的疼,這種疼讓顧十八娘很高興,能疼,表示這不是夢,她真真實實的活著,而且不是一個人活著了。
站在院子裡擰溼衣裳的曹氏和顧海眼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顧十八娘。
“娘”顧海小聲說道,“妹妹越發愛哭了…眼腫的厲害……”
曹氏點了點頭,面上滿是隱憂,不止愛哭,自從那日醒了,白日裡發呆,黑夜裡噩夢連連,每晚上都又是哭又是叫……
“海哥兒,你先別去打柴,在家陪著妹妹,我去一趟東巷麻婆子家。”曹氏有了決定說道。
麻婆子是這裡有名的神婆,顧海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