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一切新生,陛下有孕,國祚綿長。吾兒四方遊歷,若鬱結已散,盼爾歸來,與母共享天倫。若愁緒尚在,亦許你縱情山水。母親身體康健,勿掛於心。
未亡人謝氏慕容
是慕容斕親筆,他識的母親字跡。
社稷安,朝局定,家族榮光延續,國祚得以傳承。
果然是萬物新生。
還有她,腹中新的生命。
謝清平握著信,坐下身來,這樣好的局面,是他曾經日日期盼的。可是這一刻,他卻沒有半點喜悅。他又一次閱過那封信,目光凝在「陛下有孕」四個字上。
他沒有心思再去揣測,孩子是誰的。
他就是在想,若當初不曾回回餵她避子藥,哪怕是少喝一些,會不會他們也能有個孩子,會不會有了孩子,她能許他回去,慢慢重新接受他。
歲月漫長,他會好好愛她。
他安靜地坐在燻爐旁,將信投到爐中燒去。一點餘燼飄出,映在他無光的眼眸中,隨之黯淡了下去。陽光渡在他身上,投下大片陰影。
他劇烈地咳起來,半晌咳出一口血。
看著掌心血跡,謝清平有些回神,目光重新轉到燻爐中的的灰燼上。他的生命,今日不知明朝事,哪有什麼歲月漫長。
如今這樣,也挺好。當是與前世路重疊。
她罷黜他,遠離他,從和他錯亂無終的情感裡走出來,重新得遇良人,生兒育女。
而較之於前世,今生她父母尚在,手足相伴,而他亦不曾傷過她。她可以比活的明媚而快意。
他,還有什麼可求的。
執筆回信,當是為人子最後的交代。
十月末的時候,一向安靜冷清的萬業寺中,開始熱鬧忙碌起來。
萬業寺原也是給達官顯貴添油進香的,素來有香火。說它安靜冷清,是因為後院方原五里皆為前朝遺族慕容氏所居,香客並不會入內,所以縱是前頭人員往來,這一處亦清幽雅靜。
而如今,從前兩日起,外頭香客斷絕,後院卻是侍衛宮人出入不斷,如此前後景象換了個位。
這日,天空陰沉,慕容斕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倚在臨窗的榻上養神。只是滴漏時辰點滴過去,她合了小半日的眼,眉宇間卻愈發緊皺,難耐不安。
「外祖母!」殷宸走上來,在她身邊坐下,輕輕喚著。
「潤兒來了!」慕容斕緩緩睜開眼,見他挨在自己身側,原本慈愛的面上想要露出的責備到底收了起來,只嘆氣道,「不是同你說了,外祖母染了風寒,這兩日別過來。如今天寒,仔細別傳給你。」
「這有什麼。潤兒身體強健著呢,不礙事的。」殷宸從蘇嬤嬤手裡接了藥,奉給慕容斕,「外祖母,我如何覺得您病的有些重,傳醫官看看吧。我讓我的太醫過來。」
「恆王殿下,不勞太醫的。」一旁的慕容垚道,「老夫人是心躁了些,這兩日……」
他頓了頓,往外頭瞧去,「這兩日收拾向旭殿,聲響原也不大,只是老夫人安靜慣了。」
「休得胡言。」慕容斕飲完藥,輕喝了一聲,「陛下要來,收拾殿宇再尋常不過。」
她緩了緩,喘出一口氣道,「左右是人老了,不重用了。要是早兩年,我且親自盯著,看他們收拾妥當。」
「她來便來了,既是要給您做壽的,帶著親衛便罷,還擺開鑾駕出行。白的擾民聲息,徒增麻煩。」殷宸不屑道。
「這話便是胡鬧了。你阿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月份也大了,出宮自然要加倍小心。」慕容斕拉過殷宸,「你可得應了外祖母,不能氣著陛下。她身子重,經不起的。」
殷宸原是知曉臣民對殷夜腹中子嗣的議論。在這萬業寺中,也曾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