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
她輕輕喚著他們。
殷夜在內室,將事宜從頭記下,往外望了望,只對著司禮官道,「阿孃累好幾日了,潤兒也還小,合棺之後諸事皆由朕來吧。」
「陛下!」佘霜壬伴在她身側,「好幾個時辰的誦詞禱告,您撐的住嗎?」
「你扶好朕呀!」殷夜又望了眼外頭,想起凌晨母親給她熬的粥,中心騰起一點暖意,「朕會好好的,你說得對,爹爹不在了,朕要照顧阿孃和潤兒的。」
「王妃——」
「阿孃——」
外間靈堂內如同炸鍋響起,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怔住了。將將因胸口憋悶被侍女扶出殿外喘氣的睿城王妃,在重新踏入殿門的一瞬,頓住了腳步。
卻是轉眼之間,以頭撞向棺槨,鮮血四濺。
這回殷夜沒有濺到血,濺到血的是殷宸。
少年愣了愣,撲向母親。
「夫君,你來接我了!」母親在他懷裡笑了笑,轉眼又哀怨道,「久久,對不起……」
她沒有合上眼,最後的目光落在內殿門邊的少女身上。
靈堂安靜如斯,殷夜聽得清母親的話。但是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和自己說對不起,她從來也沒有怪過她呀。
「都是你,都是你!」半晌後,殷宸起身撲向殷夜,「阿孃就打了你一巴掌,打完她就後悔了人,她都連夜給你做吃的道歉了,你還不吃,你一口也沒吃……」
「你要是吃一口,阿孃都不會這麼傷心!」
「阿孃打你怎麼了?」殷宸拼命地拉扯她,如同拉扯一個沒有魂魄的牽線布偶。
「殿下!」佘霜壬一把推開他,護過殷夜,「都是死人嗎,攔著殿下!」
「你有本事把我也殺了,我去找爹孃!」殷宸在侍衛手中掙扎著,「阿孃打你就沒錯,你趕走舅父,氣死父親,現在還害死了她……」
「你給我住口!」殷夜掙脫佘霜壬的禁錮,上前扯過殷宸衣襟,「給我閉嘴,謝清平是自己辭官,爹爹是病重而逝,阿、阿孃相思成疾,隨了父親去的……聽到沒有!」
她的腦海中不斷迴蕩著殷宸的話,他說的半點也沒錯,是她趕走舅父,氣死父親,害死母親,他們的面容在眼前來回飄蕩。
甚至還有前世模樣。
謝清平燒成一具焦炭躺在棺木中,母親衣不遮體吊在城樓,而她守著父親腐爛的屍身半月,如常用膳處理朝政,只為掩人耳目等待援軍……
「我哪裡說錯了,你就是不敢承認!是你害死了爹孃……都是你……」
「閉嘴!」殷夜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兩世為帝的目光威壓下,殷宸終於愣神靜下。
她其實已經辨不清今夕何夕,也辨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害死爹孃。只是本能支撐著她,不能由著殷宸說下去。
否則,大寧便會有一個弒父害母的君主,君身不正,臣民即反,國亦恆亡。
身清,名正,才能安天下人心。這是那人教她為君開蒙的第一課。
多可笑,父親還未入土,母親鮮血未乾,她竟還能保著清醒施威眾人。
「恆王殿下受驚失神,言語瘋癲,送回宮中調養。」殷夜轉過身,鳳眸寒光掃過靈堂諸人,京畿半數高官都在。
她望了半晌,也不說話,只緩步走到地上那具還在留著鮮血的屍身旁,咬牙將她抱起,欲要放入睿成王的棺木中。
「開棺!」
「陛下,這於理不合,且需……」
「開棺!」
「這——」
殷夜抬腳踢向說話的人,「再要朕動手,就不是一口牙這麼簡單了。」
開棺,又合棺。
抬棺前,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