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太混亂,以至於譚大先生自己都聽不到他的琴響,就聽著同一時間,距離他們最近的十餘匹戰馬一齊人立長嘶,紀家軍的騎士面露痛苦,兩手抱頭,直接滾落馬下。
《行船》的防禦擋得住刀砍斧斫,卻無法連樂師的攻擊一起遮蔽。
騎士墜馬,凶多吉少,那十餘匹馬受了刺激,瘋了一般四散踐踏,有幾匹向著譚大先生這邊衝來。
幾乎是同時,紀家軍為首的將領一聲呼喝,弓弦聲大作,茫茫箭簇密密麻麻落下,要將譚大先生射成刺蝟。
譚大先生的幾位侍衛大駭,他們俱都是出身名門的練家子,一聽這銳風便覺不妙。
沒想到這些尋常的兵士臂力如此之強,在他們門派中,要專門練上好幾年的外門功夫才差不多有這等威勢。
鋼鐵製成的盾牌還能擋一擋,木頭的直接便射穿了,眾人護著譚大先生後退,頃刻間便留下了幾具屍體。
一個照面下來,譚大先生也意識到在這上萬人拼殺的戰場上,太容易陰溝裡翻船了,侍衛護著他邊打邊退,紀家軍一片片地被他琴聲掀翻,卻始終未亂。
譚大先生眼見自己身邊人越來越少,知道事不可為,嘆道:“撤吧。”
他那幾位侍衛早有退意,護著他殺出一條血路,往侯陽方向退去。
孟振國趁勝追擊,一直殺到侯陽城下,楊延竟未再派人馬出來接應。
到下午申初時分,楊銳雄帶著殘兵敗將退入侯陽城。
侯陽城隨即四門緊閉,吊橋高懸。
孟振國下令在距城數里之外紮下連營,並派斥候快馬趕去岐春,向紀南棠請示要不要攻打侯陽。
侯陽看起來駐軍不是很多,既然敵人主力不在,豈不是正好收復失地?
且說譚大先生進到侯陽,這是朝廷此次進軍開州拿下的第一城,他本是臨時起意來瞧瞧,眼下紀家軍兵臨城下,卻並沒有圍困四門,孟振國也沒那麼多兵力,譚大先生若想離開,即刻便可成行,不過他想了想,還是上了東城樓。
楊銳雄正咬牙切齒在城樓上眺敵,見譚大先生過來,連忙鄭重道謝。
前些天他拿下侯陽有多風光,這會兒戰敗的訊息傳回去就有多狼狽,甚至會摔得更疼。
“大先生,敵人陣中所奏是《希聲譜》麼,可是顧文笙那小賤人?”
譚大先生暗暗皺眉,沒有作聲。
他不想同外行議論《希聲譜》,且不說他下了戰書約顧文笙鬥樂。這在他而言是一種尊重,楊銳雄以如此輕蔑的語氣喚對方賤人又算怎麼回事,經由這兩次接觸。他對楊延這侄子印象簡直一落千丈。
譚大先生不回答他的疑問,楊銳雄沒有覺出有異。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城下的一幕所吸引。
遠遠的過來了一匹馬。
有個成語說“單槍匹馬”,馬上這位連槍都沒有,只在馬背上橫放了一張琴。
顧文笙。
她竟然膽大到一個人來到了城下。
楊銳雄不認識她,但看這模樣,哪裡還不清楚來者何人,指了她衝譚大先生一臉驚疑道:“大先生。顧文笙來做什麼?可是要與你那個,鬥樂?”
譚大先生望著城下,神情凝重。將琴拿了過來,平放眼前。
楊銳雄突然笑起來:“哈哈,她這是瘋了麼,她再厲害。還能飛上城樓來不成?大先生。讓小侄助你一臂之力,來人,放箭!”
文笙自單人獨騎進入了城樓守軍的射程,一眾弓箭手便做好了準備,只等主將這聲命令。
弓弦聲連成一片。
與此同時,文笙在馬上右手食指如蝴蝶振翅,二三絃上一抹一挑。
最先射至的是十餘支響箭,半空飛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