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凌厲聽見他叫蘇折羽。他心裡突然一沉。
蘇折羽一直都在。她安靜地往前走了一步。
七日之內,我要聽到蘇扶風人頭落地的訊息。拓跋孤狠狠地道。
你等等!凌厲悚然道。你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她的命不可,她也是受命於人,如果我救了廣寒,你還是不能放過她麼?
這也是為你報仇。拓跋孤冷笑道。若不是她,你又何須赴死。他說著,揮一揮手,凌厲只好去看蘇折羽,卻見她已經躬身領命,跟在了欲走的拓跋孤身後要退出此屋。他忍不住便追上前去。
但他走不出這門——他哪裡能走,又哪裡能阻止和改變得了旁人的命運。他連自己的命運都改變不了。不要說拓跋孤,就是蘇折羽回身一推,便能將他封在屋內。
門哐地一聲關上。
他怔怔地站著了,沒有再去試圖開門,良久,他轉過身來,發現絕望於此刻的自己竟然也是一種奢侈——像我這樣的人,竟然還不能絕望——他苦笑,也冷笑。且不管旁人如何,我自己都只有一天的性命,而這一天的性命,卻是要用來拼命苦學來救人的!
他走過去,用手扶住桌,也扶住那一本書冊。因為這書頁,他連絕望都不能有。
不是的。他努力抓緊書頁。“就算我丟掉性命,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了你”,廣寒,是因為我這樣答應了你。你哥哥打什麼主意,與我全然無涉,就算他是利用我——我也只能這樣接受了。
他搖了搖頭,坐下來,低頭去看那兩篇心法,不知為何竟無法集中精神。解救邱廣寒是何等重要的事,他竟心神不寧起來,半個字也看不進去。他不由地埋下頭去,一雙手深深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
凌厲啊凌厲,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發覺越是這樣的時刻,自己腦子裡的念頭就越多;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那兒時的、長大後的、見得人的、見不得人的念頭,憧憬,甚或幻想,全都浮了出來。隨後,淡忘的或者他以為自己淡忘的舊日情景,竟也一個一個地清晰無遺。他想這是報應麼,凌厲?你殺過的人,你傷害過的女子,怎麼你自己原來都記得這麼清楚?可是你也說不出,你這將死之人與他們相比,究竟是誰更痛苦些?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劍,小心地、慢慢地抽出寸許。他把它豎立過來,劍身卻發著烏光,照不請他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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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他伸出手去,指尖捻住那鋒利的劍刃,輕輕一擦,肌膚破裂,鮮血珠兒似地滾落下來,有些疼痛。
這疼痛令他集中了些意志,似乎猛然醒悟自己適才是不是陷入了種迷夢,而那迷夢剎那醒了,令他全然想不起夢裡有些什麼。他陡地一驚,低頭去看,書頁上竟滾上了血跡。他慌忙用衣袖吸乾了,捋了捋書邊,壓平了,吐了口氣,劍隨之回鞘,放到了一邊。
——我竟然還能在這裡浪費時間麼?
死真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等死更玄妙,幸好他還有事可做。
他一直研習到第二日的天色微明,對於時辰的變更竟絲毫不覺。翻過這一頁,他才忽然驚覺自己不知不覺竟多看了大半篇,忙又翻回頭去。門上有人篤篤敲了兩響,他一回頭,只見是程方愈推門進來,一看几上,便道,你不睡又不吃,真想送命麼?
我本來就快沒命了。
凌厲這句話是在心裡說的。他並不知道——或確切地說,是沒發現——昨天已有人送過兩次飯來給他。程方愈新赴左使之位半年,很是努力進取,夏夜既短,也常至天明方歇,聽得人說凌厲這邊之事,便來望他一眼。
他何嘗不知道凌厲是凶多吉少了,又何嘗不知道凌厲如此認真的是在研習什麼,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