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季節不好,冬天已近,周圍幾乎什麼都沒有。臨安府附近仍算富庶,凌厲有時出去轉轉,路過農民家,就買些存糧回來,但鬧市是決計不去的。
他在計算著日子。只希望關於自己的傳聞隨著時間越來越淡,那麼數月後憑藉一口當地口音出現在城裡的時候,也不至於會引起任何聯想了。
這兩個月過得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為從來沒有過這麼安靜又這麼無聊的兩個月。有時候他幾乎有十足的把握認為,這世界上的人應該都早已經把他忘了。
所以今天他終於準備去趟市集,探聽些訊息,順便,天氣太冷,他想,我總要有壺酒,御禦寒。
臨出門的時候他卻突然站住了,彷彿是想起了很重要的東西。
劍。對了。劍。我得把它帶在身邊。
這一下子令他心情很不好。他第一次覺得這劍是一件拖累他的東西——是一件,令他無法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的東西。又確切點說,是一件叫他識透自己內心的東西。
果然,有些東西,我是放不下的。
再臨出門的時候他的左右眼皮同時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陡地立住,想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是那跳動卻轉瞬即逝,不復再來了。
紹興十七年臘月初五——很多年以後,他依然會記得這一天。
八
市集一如既往的熱鬧。凌厲轉進酒樓時,卻從窗子看見外面飄起了極微細的雪來。是啊,這節氣,也該下雪了。
他是一點也不想放鬆警覺的,可是平安無事的兩個月與一點故事也沒發生的大半天,讓他沒法緊張起來。臨走,他右手遞過銀兩,再接過酒,同時,看看了自己左手裡的劍,逼自己警覺一些:
劍雖然用布包裹起來了,但會不會,還是有點醒目?
他慢慢地往回走。不知道是逼自己逼得過了火,還是鉛雲沉沉壓得心裡不舒服,他總覺得有點不對,想了想,決定先不回住處,轉身拐進竹林別處。
他在竹下伏低身子。雪花似乎無法從密匝的竹枝間落下,地上雖然很溼潤,林中卻沒下雪的跡象。凌厲一手握劍按在地下,另一手把酒放下,把頭低得更下,好像是要挖竹筍的樣子。實際上他卻只是在專心地聽。
風陡地一吹,驚起竹林一陣晃動。細弱的竹子一搖晃,地上有絲絲弱光弱影的交替。
就在這風聲裡他已聽見了腳步聲。竟真的是有人跟蹤!
他苦笑。人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災來得還真是很快——果然一刻都不能放鬆警惕的。只不知我的財又在哪?
他的右手慢慢放上劍柄,屏息。來了。
十個。竟有十個伊鷙堂的人。
他們盡皆身著黑衣,用黑布蒙臉。八人襟上是四條線,另有一名三條,一名一條的,都是紅色。
依照伊鷙堂的等級規矩,線數越少,地位卻是越高。而顏色是區別不同分堂的。像上一回一名黃色襟線的與一名紅色襟線的伊鷙堂忍者同時前來,這樣的情況是極少見的——恐怕那並非受令而來,而只是幾個人聽說伊鷙堂有意於他凌厲手中之劍,想先來搶功勞。這樣一來,伊鷙堂兩個月來遲遲沒有動靜也就可以說通。話說回來,此刻盡是紅色前來,恐怕就是有組織,也就更難對付的了。
凌厲還未站起,只聽到身後腳步聲越趨靠近,不由全神貫注地戒備。陡然風向似是一變,凌厲只聽竹林嘩啦啦一陣響,背後一股勁風砍落。他驟然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