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廣寒道,這事要怎麼說好——其實我早上起初並沒上這裡來,因為不想見他們的面。可是找來找去,總覺得也不可能叫旁人容我們住下。何況,與不相識的人住在一起,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透露了你的行蹤呢,所以最後還是……
這戶人家便不會透露?凌厲反問。
也可能會。邱廣寒道。但是他們明天要走了。我想他們離開臨安之後,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事了,我也只跟他們說你是個官差……更何況他們要去的好像是西面嚴州府方向,你上回說,伊鷙堂的勢力主要在松江,那就是兩個方向了。
他們為什麼要走?
老爺彷彿是欠了許多債。邱廣寒道。他好賭,家裡的銀兩都輸光了,下人也一個個遣走。先前我也知道得不甚清楚,但今天聽少爺說,這房子其實早已押與了他人,上午更是有人來強奪了。老爺他們前些日子已得了嚴州親戚的回信,準備去投靠。但瞧今天來人的模樣,似乎當時便要趕人出去。我雖然已經把贖身的錢給他們,但他們就算肯交錢還債,那些人也不肯罷休,一定要按契約所寫,今天就收了房子去。後來沒有辦法,房子是算他們拿走了,但我看他們也只是想為難人,並不是要房子住,所以又出高價向他們把這房子租了下來。他們見有賺頭,這才走了。老爺夫人似乎不喜沾這個光,自那以後就一直在理東西,說明天就要走。…
是這麼回事……凌厲若有所思。
怎樣,又算解決一個問題麼?邱廣寒笑道。
凌厲倒是尷尬了,又道,看起來老爺夫人確實不那麼喜歡你,你先前倒沒說起。
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邱廣寒的神色突然黯然。其實最早把我抱回來的夫人,並不是現在這一位。那一位夫人是少爺的親生母親,孃家姓邱,我便是依了她的姓的。她視我如己出,待我確實很好。可惜天不佑好人,我四歲時她便死了。老爺並不喜歡我,但當時也並不討厭我。只是他再娶之後,因為新夫人極不喜歡我,他也連帶待我愈來愈壞。其實,一直是少爺幫著我,我才好好地過到現在。
我聽說……聽說你小時候……被下過好幾次毒?凌厲問。
邱廣寒抬頭。少爺說的?
凌厲點點頭。
邱廣寒苦笑一下。我該說是命苦還是命大呢。
她為什麼不喜歡你到這種地步,想要你死?
不知道。邱廣寒道。要我猜一開始大概也因為我是個古怪的人,事事與別人不同,走路又太輕,總是令她覺得害怕。後來夫人一直沒有孩子,聽了個道士的話,就覺得是家裡哪個晚輩克住她了。少爺是獨子,老爺極是疼他,她自然不敢怎樣;聽說我是抱回來的,便覺得是我不好,想置我於死地。那幾次我吃了毒藥,雖然不太舒服,但並不知實情,只有一天少爺無意中看見她下毒,闖進去問她,她才承認了的。她告訴少爺已經下了好幾回,換了好幾種藥都毒不死我,我定是個什麼妖精,叫少爺不要接近我。少爺那時候年紀也小,反而跟她大鬧了一場,把事情告訴了老爺。但是從那以後人人都知道我很奇怪,人人都把我當作妖怪,不同我說話,只把沒人乾的活都推給我,彷彿我用什麼妖術,就可以把活幹完。夫人沒能殺死我,更加討厭我,也怕我,幾乎不與我見面了。也就少爺,他……他從來沒懷疑過我,也不怕我,甚至還想娶我……
結果你還不肯?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不答應他很對不住他。邱廣寒不甚理直氣壯地道。從小到大,就只有先夫人和他兩個人待我好,不過一來我覺得他若跟我在一起會被別人說,二來……
她似乎咬了咬牙,又急促地用力地說道,二來我是個自私的人,我總是覺得我就是自己一個人的,從來都是這樣。要一生一世跟著一個什麼人這念頭讓我覺得很荒謬。他待我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