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故意裝作不知?
這些話,他自然未曾說出口的。瞿安看不見他易容的臉上陰晴變化,只是也覺出他眼神兩道光略顯酸楚,不覺微微奇怪。
瞿安比起昔年,真的說不上有多大變化。小時候的記憶已模糊了,在黑竹會的記憶,也只是見了幾面。凌厲記得他見到自己時,總會微微笑笑,但又不說什麼話,便匆匆離去。他莫名地對他有好感——在他還不曉得他是金牌殺手之前便已如此。他不知道當年的瞿安看著自己,又是什麼心情。
我是來找劍的。他低頭低語。聽你的口氣,想必是你拿走了吧?
是在我這裡。瞿安道。你不消誤會,只不過是我早上來此間找邱廣寒時無意中發現的。
請你交出來。凌厲冷冷地道。
可以。瞿安道。不過你若要帶著它在山莊中行走,恐怕不大便利。
凌厲皺眉。他也想過,但,殊無他法。若借不得烏劍之力,他殺死朱雀的機會,必會小許多。
所以,不如等朱雀自己到了劍的附近吧。瞿安像是完全猜知他心中所思,口氣顯得十分平靜。
凌厲驚了一下,抬目看他。四目相交,他看不出瞿安的目光裡有任何一點多餘的表情。是了。瞿安自然能將劍藏好——藏在離朱雀很近的地方。他說不消誤會,可也許——他帶走這劍,就是想找一個機會?他的目的——與自己一樣?
可為什麼直到此刻?凌厲心中想著,終於忍不住脫口問出口來。既然你都那麼想他死,你為什麼一直不動手?你曾是名滿天下的金牌殺手,難道你會沒有機會——還需要藉助這一把——這一把——旁人的劍!
瞿安的眼神裡忽然輕輕一波,像是一瞬間被什麼穿透,變成那樣空空洞洞地看著他,彷彿這句話讓他陡然想起什麼很久以前的回憶,連同那波瀾不驚的面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他沒說話,可凌厲一時間也咬緊了唇,不敢呼吸,怕錯過了他的某些言語。他想,他該是已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良久,瞿安才輕輕地呼了一口氣,笑道,怪我,劍的主人在此,我理應還給你才是。
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認我?凌厲只覺一陣酸意湧入鼻腔,眼窩盡溼。
瞿安的眼神變得奇怪。我們共事的日子也不算太久,便算要認,也該是你先開口拜個前輩?
凌厲心只是一沉。他似乎沒有要承認這段父子關係的意思。他想起蘇扶風曾轉述過他的話。
瞿安讓她決計不要告訴凌厲他們的父子關係,他不想他知曉,他到今天仍是沒有勇氣。或許他此刻也以為凌厲仍然對此一無所知?——只是蘇扶風又怎會瞞他,更何況她認為於凌厲來說,於瞿安來說,知道比不知道更好。
凌厲此刻只得勉強一笑。這麼說是我不對。他向後退了一步,忽然向下拜去,口中道,見過……瞿大哥。
瞿安也向後退了一步,卻隨即抬手將他向下的臂肘擋住。
我想,我倒當真沒資格受你這一拜的……他喃喃地說著,而凌厲卻垂著頭,不願抬起。
——直到今天,你仍然不願意認我。
只聽瞿安輕輕咳了一聲,道,不消說,是青龍教主派你來伺機行刺朱雀的了?
不錯——你——總不會攔著我?
不會,但一定要告訴你,你一個人,沒機會的。
什麼意思?
朱雀武功很高,在我見過的人裡,還沒有遇見過高過他之人。瞿安道。當然,你是殺手,本來不論他武功多高都有機會,可是他練了一種很邪門的武功,無論你這一次下手多麼致命——卻也殺不死他。
為什麼?凌厲不解。
聽來或許匪夷所思,但你可以認為——他有兩條命。你無法同時殺死兩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