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確定自己心裡的“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許是她始終期盼著的,改變一切的“那一天”。只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邱廣寒了。她是個普通的姑娘,她應該過普通的生活,她應該忘掉“那一天”。
可是她抬起手邊那疊紙,熟練地抽出壓在最下的那一頁。
“一年之期,是我先失約了。”
是麼……她的口唇喃喃而動,恍惚間,光亮充盈了整個屋子。
如果你寫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知道你只會去一個地方。
耀目的光亮,昭示著又一天的灼熱。北面最高處的屋子外面,滴水已漸漸消逝,那一場大雨彷彿要像從不曾來到過一樣將自己遁弭。
然而,蘇折羽還沒有來嗎?
是的,她還沒來——這個清晨,沒來為她的主人更衣洗臉,端茶送餐——她根本沒出現。那扇側門,緊緊地閉著。
拓跋孤伸出手去,手覆在這扇小門上。這個動作,何其熟悉,只是他竟沒有像任何一次一樣,伸手便推。
他甚至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想了一想,才用力。
門開得很快,卻沒有聲音。
不在。他的蘇折羽,不在。
乾淨,這房間,有種不同往日的乾淨,雪白的新換的床單與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器具,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一切擺設——不知為何反而令人窒息。盛夏裡,這間幾乎見不到什麼陽光的屋子,陰冷陰冷。
他走上前去。枕上,沒有一根髮絲。
他從這蒼白得幾乎叫他認不出來的床邊轉身,看桌上。油燈被擦拭得很乾淨,乾淨得……
乾淨得那一絲細微的不協調,也如此明顯。
他抬手,慢慢提起它。
淺淺的燈油中,流淌著一縷異樣的顏色。
那鮮紅只那麼一滴,被他這一提晃得載沉載浮,連那根密密的燈芯都被沾溼了。他仔仔細細看了數久,才放下它,去看四周,看地面。很乾淨,乾乾淨淨,然而他嗅到了——他嗅得出來,這慘烈的鮮血的氣味,在昨夜那電閃雷鳴的滂沱雨聲中全然隱沒的氣味,此刻,全然蒸了出來。那被竭力拖擦隱藏的痕跡,在她撥弄油燈的一瞬間,在離開時那門邊細小的一掃時,卻暴露給了他整室的觸目驚心。…
他手指拂過門邊那淡淡的痕跡,開啟她的屋門。陽光大炫,竟刺痛他的雙目。
你看見蘇折羽了麼?他陰沉的聲音,叫人不寒而慄。
幾乎沒人見到她。不過,慢慢走下山坡,反倒有人知曉她的行蹤。
守住山門的人確言道,一大早看見蘇折羽向西面走了。
她常去那裡。這人又補充了一句。
是麼。拓跋孤茫茫然心道。——我怎麼不知道?
雖是平地,也仍似山道。他一步步往西走去,又一次,突兀的影子投在自己身前。
為什麼要找她?他不知道。他從來不找她;或者說,他從來不親自找她;或者說,他從來不曾用這種方式親自找她。他若找到她,無論她有什麼樣的理由,他都必會給她一巴掌,問問她是不是忘了時辰,忘了本分?
離了山門大約裡半,已聽到有人喧譁。凝神細聽,竟是一婦人聲音急急地喊,蘇姑娘,蘇姑娘!
她還真是常來。他心中冷哼。竟與這邊村婦都混得如此熟絡。
山道微微一轉,水源頓現。這是道沿山的溪,只見木盆木板,堆了一地,卻是一群洗衣婦。只是這群洗衣婦卻沒有在洗衣,群擁急呼,卻擠在一起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