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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迷糊糊地睜眼,口腔裡殘留了少許編的香味。
誰啊。他想著,坐起來,昏沉沉。
小兄弟,你可醒了麼!對面的人似乎是個獵戶。我只道你是要餓死了,來來,剛烤的野兔——你來一點兒?
凌厲迷惘地看著他,好像全然是個無知的孩童。那獵戶眼中同情之色轉濃,嘆口氣道,年紀輕輕的,怎麼弄到這般田地?看你怎麼也有好幾頓沒吃了罷?
凌厲不答話。那獵戶狐疑,疑他是個啞巴,也便沉默了一會兒,動手撕了條腿給他。
吃!他只喊著。
凌厲也乾脆裝聾作啞起來,左手去提兔腿,右手便去撕肉。撕一塊拋進嘴裡,只覺油嫩新鮮,這滋味於此時的他而言,實在難以形容,不知是甘美,還是苦澀。
他只覺得嗓子裡哽住了,像有什麼要爆發,卻又不敢,不想,不欲,咳了兩聲,將兔肉與悲慼一道嚥了下去,見那獵戶似在打量他,乾脆將油手在臉上一抹,低頭不語。
你不是本地人吧?那獵戶發話。見凌厲還是不答,倒有七八分信了他是個啞子,嘆口氣道,你想不想求份生計?…
凌厲抬頭,狐疑地看他。獵戶續道,我家裡人在山腳下開了個茶棚,正缺人手,你去幫幫忙如何?我管你吃住。
凌厲略略一怔。做個小夥計麼?固然沒什麼不好。只不過茶棚這樣人多眼雜的地方,又怎能容得我。
他苦笑,搖搖頭,拱拱手向他表示謝意,卻站起來,抑住頭腦裡瞬間的恍惚暈眩,顧自往外走去。
獵戶似乎愕然,半晌才搖頭道,小小年紀,卻寧願做個乞丐……
——乞丐嗎?原來自己雖然不願,在別人眼裡,卻已經是這樣了。從獵戶這裡離開,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只能做個乞丐。
因為做乞丐是唯一一種不用拋頭露面,就可以活下去的的營生。他可以蓬頭垢面地讓誰都認不出來,也顯然不用連累任何人。
事實上他也沒有任何選擇。他僅有的財產只是那塊破損的手帕包著的名貴髮簪,既然決定不將它當了,他也只能這樣風餐露宿。幸好誰也料不到一個乞丐身上會有這樣的東西的,否則以這般元氣大傷是不是傷寒咳嗽的一個凌厲,恐怕也阻止不了它被人搶去。
如果要說還有什麼“財產”,那便是那一幅畫了——那一幅在左下角輕盈地綴著那個“邱”字的畫。它已經完全皺了,被汗浸溼過,又幹了,他不敢去看它是不是已經沒有了形狀。他只是偶爾在夜裡伸手握住了它,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伊鷙堂的地牢裡突然發現他一樣,假裝還是那麼意外與欣喜。
這樣的日復一日很久很久。那一切,也都像過去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已經記不清,也覺得自己再沒有什麼念想,直到這一日他忽然在一間酒樓的外面聽到了一個訊息。
“八月十五麼?”
“對,八月十五。”
那兩個人說著日子,凌厲才發現,自己忘記日子已經很久了,忙問了旁邊的人,才模模糊糊知道已是七月頭上。他下意識地又去摸胸口的那個簪子。那個,“等我出嫁了,你再給我”的簪子。
八月十五,她要出嫁了。
那是個好日子吧。不再是純陰之體的邱廣寒,什麼都不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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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了,而早在半個月前,蘇折羽的快馬就已經追到了蘇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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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扶風坐在山崖上,一顛一顛地抖著雙腿,好似很快樂,其實很惆悵。
惆悵絕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她不敢回想凌厲當時的表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