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湄娘厲聲哭叫,雙腳在半空中亂蹬一氣,耳邊還是潤香怨毒的聲音:“我要舌頭,還我舌頭,不還我舌頭,你就一直這樣吊著吧。”
孫湄娘被粗麻繩的套子勒得眼冒金星,眼中耳中腦中皆黑紅一片,極度錯亂之間,她一狠心,竟真的學著潤香那樣子,咬掉了小半截舌頭,狂笑著含混道:“放……哦……啊……去……哈哈!”
潤香的鬼魂倒是非常守信用,立刻就鬆開了勒著她脖子的繩套,將她放落在地上,還給她點上了燈。孫湄孃的口中劇痛,流出大量的鮮血,眼前也一片朦朧,轉瞬就昏死過去。最後一幕,感覺室內迴盪著“噠噠”的腳步聲,有一道青色的裙影在眼前一蕩,一蕩……
石室外的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口中的字句支離破碎:“賤婦……淫婦……害了川穀……跟別人的孩子……”
何當歸從室內走出來,安慰老太太說:“老祖宗息怒,還好這一次讓她原形畢露,自己道出了實情,連她院子裡的那些人骨,也是她從邪道士那裡弄來的邪物,還妄圖栽贓給別人,阿彌陀佛,真是一場罪過。”
績姑娘走上前,捧來一張按著血手印的“認罪狀”,上面書明瞭孫氏犯了七出中的“不順父母、淫、妒”三樁大罪,其中以“淫”為最甚,與男人私通後珠胎暗結並墮胎,次數達四次以上。而且,何當歸模仿的那第一個小孩子的聲音,自道他自己“十八歲”,而孫氏竟一點都沒有反駁——十八年前,孫氏還沒有嫁進羅家!她哪兒來的孩子!
老太太氣得全身抖動,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一個白衣男人問:“何小姐,你如何得知,孫氏十八年前墮過一次胎呢?”
何當歸解釋道:“當年孫氏找我母親要墮胎藥,還坦言告訴我母親,那是她第四次墮胎了,怕身子吃不消,因此,要我母親給她弄些補身的藥。當時,我曾聽到孫氏在無人處自語,說出了這些事,只是我當時一個九歲孩童,人微言輕,只能將秘密藏在心中。”說罷低頭嘆息。
績姑娘幫老太太順了幾下胸口,老太太才舒一口氣兒,說出了話來:“三叔,關少爺,這個惡婦的言行你們也都看在眼中了,煩勞你二位在這張狀紙上署個姓名吧,來日,老身也好將拓印件投遞給孫家,讓他們看看,他們教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兒!”
羅西府的堂老爺羅杜衡,是羅杜仲的三弟,今年五十八歲,身骨幹瘦,面無三兩肉,如今新喪了髮妻熊氏,在家裡治喪,被老太太差人請來做個見證。他點頭道:“大嫂放心,我署名之後,再留書一封,寫明今日所見一切,諒他孫家出了這樣無恥的淫婦,也沒臉再上門找咱們的麻煩!”
他一開口,聲音嘶啞如風箱,帶著微喘,引得何當歸多瞧了他兩眼,這位上一世僅遠遠見過兩次的西府堂老爺,據說他早年身體不好,不能人道,只有一女羅川椒,兒子羅川烏是從族親中過繼來的。而這樣一個身體有隱疾的羅杜衡,卻收藏了三十多位嬌媚妾室,比他兒子的妾室還多……如今看來,這個人冷靜正常,眼神中只有清明正氣,全然不像是那麼荒淫無道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羅杜衡身旁的關白也點頭道:“義不容辭,我也當署上名,留作見證,老太君你息怒吧,保重身體要緊。”他是去羅西府弔唁的賓客,因為跟東府西府的關係都很親近,所以被一同請來做個見證,第三方的見證,比羅西府的堂老爺羅杜衡更管用。
老太太連連搖頭嘆氣道:“如此,就有勞二位了……真是恨煞我也!竟將這樣的賤人娶回家,還高高捧了她十幾年!”大喘兩口氣,略平復之後,她又著意叮囑了關白,請他不要對外宣揚此事,以免令羅家家醜外揚云云,得到了關白的鄭重保證,絕不對旁人洩露半個字。
等羅杜衡和關白雙雙告辭後,績姑娘問:“老太太,現在要怎麼處理二太……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