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會為任何事物而心動。淡然深入骨髓,化為性情中的冷漠,但他眼裡又浮現了驚喜,錯愕,以及包容。
他的背脊挺直,白楊一樣挺秀的身姿,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他的清亮的眼睛,在忠誠的微笑著。
段曉樓是劃開心傷的破碎琉璃,而他卻是一帖能撫愈創痕的膏藥。隨著十公主的記憶復甦,她已經想起來,陸江北真的是她的小舅舅。他曾和玉則貴妃結為異姓姐弟,還曾抱過襁褓中的她。
看見這樣的陸江北,她猶如看見了冷夜中唯一的溫暖的出口,透過他走出去,她就能得到救贖了。
“舅舅,我該怎麼辦?段曉樓該怎麼辦?”她扯住陸江北寬大的袖口,反覆重複自己的問題。陸江北是最關懷段曉樓的人,他一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所有人都不受傷。
陸江北伸出大掌,有暖流灌頂而過,滋養了全身每一寸肌膚。她緩緩闔上疲憊的眼睛,覺得自己可以再睡十天十夜。
意識淡去之前,她聽見陸江北說:“放開胸懷,好好睡一覺,讓我為你開啟這個死結。”於是,紅唇逸出一抹會心的笑,她極是放心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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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孟瑄唇邊染笑,眼中卻淬著冰霜。
“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也是他們二人心裡的意思。”陸江北拿起茶杯,杯蓋輕撥開茶葉,優雅地啜飲一口。
孟瑄和陸江北意思來、意思去,爭論的主題是床上一對相擁而眠的璧人,男的是段曉樓,女的是何當歸。他們同枕同衾,和衣而臥,安靜得連呼吸聲都不聞,彷彿在做著誰都不能打擾的美夢。
這景象美好如一幅畫,落在孟瑄眼中,卻是一根永遠無法拔出的尖刺。
“如果你是打算撮合小逸與段曉樓在一起,”孟瑄冷冷望向陸江北,“那你就不會將我叫來,因為你再傻再天真,也能想到,我堅信自己是能帶給小逸幸福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個權柄移交到任何人手中。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自信,我只信我自己,不信段曉樓,不信齊玄餘,也不信朱權。那些以愛為名的人,往往都在做著傷害她的事。”
陸江北波瀾不驚地說:“段曉樓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他只在一旁安靜地看,索取的卻少之又少。”
孟瑄突然大笑出聲,越笑越響亮,越笑越狂妄。陸江北執杯含笑,一直等到他笑完為止。
“普天之大,包羅永珍,但男女之情本質上只有一種,再不會分化出第二種。段曉樓索取的再少,小逸和我都給不起。”孟瑄的唇角翹成一個明媚的弧度,無情地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如果陸總管有什麼關於‘一女侍二夫’的提案要說,就請免開尊口吧。無論是對三人中的哪一人而言,話到此處都是死衚衕。”
頓了頓,陸江北慢慢問:“假如,段曉樓真的只是止步於你們的二人世界之外,你也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嗎?”
孟瑄出人意表地說:“如果你問我答案,我必須說,自己容忍得夠多了,也可以繼續容忍他頻頻出現在界限之內。自從娶到小逸,我什麼都計較,也什麼都能包容。但我知道,小逸本人也不希望看見段曉樓形單影隻,孤影吊在我們之外。”
陸江北低笑,目中射出狡黠的光:“我可否理解為,你同意了?當歸和段曉樓結為異姓兄妹,兩人日常見面,敘談,他住在能隨時想看就看見她的地方,但不上前打攪——這些在你的包容之內嗎?”
“……可以。”孟瑄看一眼床上快睡出口水的何當歸,又賭氣起來,“她現在還是燕王府命案的涉案人,住這裡我不放心,我要帶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至於別的話,都得當著她的面再說。陸總管這樣扣著她,有挾持人質談判的嫌疑。”
陸江北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