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園裡亂成一團,一眾護院面面相覷,不知道非要搜園子的那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是什麼來頭,看上去白麵文弱,誰知竟是個硬點子,一出手就打翻一票人。而且他打人打得隨便,他們卻不敢拿著刀戟往他身上隨便招呼,誰都知道這一帶是個“貴人區”,他說走丟了孩子,十有八九也是住這一帶的貴人,要是給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回頭誰又給他填命去?
一名管事婆子氣喘吁吁地趕過來,攤手說:“那何姑娘聽說外面鬧成這樣,再不肯出來的。我問她要不要攔著搜園,她也不給拿主意。”
帛兒聽後率先哼道:“好個被嚇破了膽的金絲雀,才出這麼點子事,她就嚇得不敢出來了。”
“那,還是帛姑娘你給那個正經主意吧。”婆子訕笑道。
“什麼主意,”帛兒叉腰,向四周的護院們瞪眼道,“快打呀,你們不拿出真本事打走那條瘋狗,還讓我一個婦道人家上陣不成!”
護院們聞言面面相覷,帛兒四處宣傳她是燕王爺的義女,打死人也不用她償命呀,說不定連追究責任都追不到她身上。再看一眼她面上故作鎮靜,實則雙腿在篩糠的樣子,他們就更不敢聽她的話了,將帥不行令不行,她一個陪睡的女人有什麼腦子?
而另一頭,領著瘋癲痴笑的姝琴來鬧園子的關墨,聽見帛兒喚他為“瘋狗”,登時就真的發了瘋,一掌轟倒一棵樹,然後大跨步地向著帛兒走過去,直嚇得帛兒花容失色,拉過一個青年護院作擋箭牌護在身前。那青年護院見關墨又舉起一隻手掌,掌上有黑紫相間的妖冶罡氣,吃這麼一掌,誰還能有命在?登時自衛意識佔了上風,抱頭迅速蹲下,把身後躲藏的帛兒給亮出來。
帛兒平日裡見得最多的就是侍女掐架,廚子殺雞,現在見有個打人很厲害的大男人舉掌來打她,立刻嚇得掩面尖叫,“啊——”恰在此時,她餘光瞄見一個奶孃打扮的女人抱著個一歲嬰孩兒經過,認出那是蕭素心的兒子。帛兒立刻指著他們大喊了一句:“你們不是要找孩子嗎,他就是這園子裡唯一的孩子,你去看吧!”
見關墨果然不再把目標瞄準她,帛兒顫抖著雙肩鬆了口氣,想起那一晚子夜,她被何當歸撞進荊棘叢中,當時她大聲呼救叫人,想讓別人看看何當歸有多麼惡霸,把她撞得多傷,可喊破嗓子最後只叫來一個蕭素心,上來就扇了她兩個耳光,讓她去別處鬼叫,別吵到七爺睡覺。從那之後,帛兒就深恨蕭素心,想到她還沒過門就有個兒子傍身了,帛兒更是嫉妒到眼熱。
關墨拐了個彎,走過去看那奶孃懷中抱的孩子,幾步遠的距離外,他就認出那孩子不是他的“雙胞子”。腦中卻想到了別的事,一時忽略了身處的環境,思緒飄向了別方——
他於三年前投靠東廠總管曹鴻瑞,常見到曹鴻瑞的義子曹剛直在民間蒐羅女子和孩童,專供他和他義父的口腹之慾,在奢華的地下廳殿中大享人肉饕餮盛宴,那景象真是慘不堪言。他想斬斷跟曹氏父子的關係,脫去東廠密探的官皮,可是東廠的規矩是死契,除非有重大貢獻,才能提出辭呈,否則就得一直一直做到死。
從那時起,他就時常噩夢頻頻,夢裡遺精,床事不能抖擻振奮,性慾卻反而比從前高漲幾倍,除了在坊間獵豔尋芳,他還酷好龍陽之樂,最喜愛一名十多歲的小宦官。只有在強烈的床笫高樂裡,他才能淡忘曹氏父子大啖人肉宴的可怕情景。
可這一回上元武林大會,東廠也遣了不少人來揚州,其中就包括飛鴻爪曹剛直。說也奇怪,自從他來了揚州,揚州城中的孩童、嬰兒幾乎以每日十人的數量驟減。而且都是在自己家裡、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少的。在此之前,揚州從未發生過如此大宗的孩童失蹤案,那些處理過上萬拐賣小兒案件的捕快也說,世上絕不可能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柺子。誰能鑽進揚州羅家裡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