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被說中心事,冷哼一聲,手下不停,道:“切,謀害我二姐?你哪隻耳朵聽見我害了她?”
“兩隻耳朵,”齊玄餘道,“同時聽見的,你一定心虛了吧,你怕不怕我去羅府告你一狀?我可是那裡的貴客,我說的話斷無人懷疑,何況我說的是事實……”
何當歸渾不在意地說:“等我抽完以後你儘可去,說不定我回了家,老太君還要給我表功呢。”嫁給皇太孫可是羅白瓊一夥的終極夢想。
“抽完以後?”齊玄餘感到納悶,因面巾迎面落下而眯眼,“你為何如此執著地要抽我?我哪裡開罪……”
不等他說完,何當歸仰頭望天,見那一群烏壓壓黑麻麻的東西飛下來了,而且果然是在往這邊飛,她當下就丟了絲巾,轉身奔逃到牆角,抱頭蹲下,臉埋在雙膝之間。耳邊只聽得“嗡嗡嗡”的惱人噪聲,近距離地聽非常糟亂,連齊玄餘的驚呼聲都給掩蓋住了,這聲音,就是“尖芒蜂”成群結隊時,成千上萬只翅膀一同震動的聲音,可以說是一道死亡的號角。
她記得小時候在鄉間,就常常見到有人貪嘴吃甜甜的“糖葫蘆串”花,然後召來一群“尖芒蜂”,在有毒而猛烈的尖刺攻襲下,就算壯年大漢都撐不到赤腳大夫去看診就嚥了氣。而齊玄餘這種人物自然比普通的鄉間大漢有機變,還會飛,可天空小部分是人的領域,大部分還是長翅膀的鳥蟲的領域,要是齊玄餘真的沾了很多糖葫蘆花粉和香氣的話,那他非得狠狠捱上兩紮不可。
最奇特的是,糖葫蘆長在地上不引尖芒蜂,摘了放手中不引尖芒蜂,惟有含在口中,讓唾液沾過,也格外吸引尖芒蜂,隔著十幾裡地都能將附近的尖芒蜂召來。大自然何其神奇,今天要不是她,齊玄餘的小命休矣。她一見他就救他的命,可他見著了她卻害她,她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很高尚的以德報怨?
等那一陣“嗡嗡嗡”的噪音退卻之後,她出來察看,發現齊玄餘的臉上腫了四五個大包,都是讓尖芒蜂給蟄出來的。她奇怪地問:“我都給你清理乾淨了,怎麼尖芒蜂還咬你的臉?”不等他答話,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啊!我想起來了,你一定曾用糖葫蘆蹭過臉,而你又對糖葫蘆有刺癢反應,將花粉撓開搽勻,才吸引了尖芒蜂的注意,它們嗅感很敏銳的。唉,大概命裡註定你有此一劫,我也幫不了你,看道長你一副高人樣,你今天出門沒給自己佔一卦嗎?這可真是……”喜聞樂見。
齊玄餘黑著臉問一句:“既然你知道有蜜蜂來採花蜜,直接讓我脫衣罩上頭不就完了嗎,為何逮住我的臉抽個不停?”
何當歸耐心解釋道:“道長你有所不知,有道是,百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我們揚州地面兒的花草和蜜蜂也是很有地方特色的。連尖芒蜂也比你們京城的有骨氣,人家趕了十幾里路舉家飛過來,只為吃一朵糖葫蘆串的花蜜,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你也該試著理解它們對於沾了唾液的糖葫蘆的執著,這樣你就不會那麼生氣了,正好順便買個教訓,以後別再路邊揪了花草就往嘴裡送了,你都老大不小了扮什麼可愛,你什麼時候有空幫我取出‘琊’,道長大師?”
“……”齊玄餘隻覺得滿臉刺痛難當,伴有奇癢,比被十隻大腳蚊子叮過還難受,又不能用手抓,他滿心惱火地問,“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怎知道我是京城人氏而不是本地人?我的揚州話說的有問題嗎?”
何當歸微怔,自己說漏嘴一點,不過也沒什麼,她毫不留情地說:“道長您的揚州話是我聽過最難聽的蹩腳揚州話,夾雜著京城口音,可謂畫虎不成反類犬。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尖芒蜂的蟄包出奇的賴毒,得立馬將臉擱進冰水裡冰著,同時,被蟄過的人又不宜挪動,否則你癢的地方將不只一張臉。唉,你說矛盾不矛盾,眼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道長要去哪兒找冰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