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家老爺合力瞞了大小姐的死,半哄半騙地繞著姑爺娶了二小姐,事後他們也有愧疚之心,就默許了大小姐的牌位嫁進高家,擺到高家祠堂裡去。而二小姐也一下子從正室跌落成續絃,在婚書上都特意改過來了呢,把她氣了個仰倒。她一不自在,我們凌家的大夫人就不自在,連帶整個凌家沒有一個人自在,真真叫一個禍害人呀。”
何當歸更奇了:“既然能得高大人那種木頭傾心相許,凌大小姐還同時愛兩個不成?”此時,齊玄餘的蜂毒之症愈發嚴重,臉漸漸腫高了,幾個大包連成一片。
柳穗考慮著搖搖頭:“沒有吧,我猜大小姐到死都沒跟這齊公子見過面呢,只是琴歌隔著牆相喝了幾個月,而且每次都是大小姐唱著唱著,一聽牆外有琴聲,又明白彈琴者是個男子,就立刻掩口進屋去了。小姐您別瞧我們三小姐瘋如野馬,我家大小姐可跟她完全不同呢,大小姐打從出生到遇難,幾乎都沒出過凌府大門,是一位恪守禮節的真正大家閨秀。”
何當歸撇嘴:“那你們全都‘齊姑爺’‘齊姑爺’的亂叫,豈不損了凌大小姐的閨譽,明明兩者之間什麼都沒有,被你們這一傳,弄得好似才子佳人的橋段似的。萬一傳到高大人的耳中,他豈不憋屈得慌,一張撲克臉就更方整了。喂,柳穗,你家大小姐很美嗎?比你家三小姐如何?”
“美倒不是極美,她長得隨我家老爺,不隨二夫人,因此五官比較硬氣,不像三小姐那麼秀美,”柳穗一邊埋頭研究滿臉包的齊玄餘,一邊答道,“不過她的聲音很清甜,就像清泉滴在石頭上一樣好聽,就像……唔,大小姐的聲音跟你很像呢,她是秋山裡的清泉,你是雪山頂的冷泉,質感是一樣的,只是說話的語氣有區別。”頓了頓,她又說,“當時我們都管這公子叫姑爺,不是壞心編排大小姐,而是大家都被這齊公子的深情感動了。”
“哦?此話怎講?”何當歸全然不顧齊玄餘的境況堪憂,興致勃勃地問,“莫非,他曾上門提親被拒,又被高絕痛扁狂揍,是一位地道的悲情人物?”齊玄餘也會有這麼痴魯的一面嗎?
柳穗正要答話,拐角處已經冒出幾名彪形漢子,一色莊稼人打扮,穿得有點兒像稻草人身上的衣裳,不倫不類的。何當歸見過正經的莊稼人穿什麼樣,因此一眼就瞧出這幾個是冒牌貨,看他們走路的腳步極輕盈,十有八九是練家子,冒充莊丁的那種……高等莊丁。
她悄聲問柳穗:“他們是昕園的人嗎?”見柳穗點頭,她搖頭嘆氣道,“搞錯了,咱們要去的不是昕園,而是……”
“婢子知道,”柳穗笑眯眯地說,“瞧,打頭那個褲子破了兩個洞的,就是婢子的遠房表兄了,他跟我說了,孟三公子住的園子還得再往前走好幾個莊園,是個緊挨著山水湖泊的好地方,這裡所有別院中景緻最好的一個。表兄說找人幫咱們挑行李,小姐,這裡人亂手亂,你別乾站著了,先走一步去歇歇腳吧,這裡交給婢子就行了。”
何當歸用腳尖點點地上的腫豬頭,笑著囑咐道:“這齊公子就是昕園的住客,你讓你表兄先將他抬進去救治吧,先給他用冰塊敷敷臉,別亂塗抹藥膏,用甘草煮水後搗白果給他外敷,然後就等他自己醒吧。聽說他還有點醫術,說不定自己醒了就治好自己了。你再給你表兄留句話,就說萬一齊公子對他的腫包無能為力,就去咱們住的地方求助,要是逢著本小姐心情好,或許就給他治了。”
留下這話,她以水袖遮面,繞開那幾名迎面走過來的莊稼漢,婷婷嫋嫋地走開了。想是因為衝妖道的頭髮洩過的緣故,一路心情都輕盈如小鳥,暗道,難怪錦衣衛那麼喜歡給犯人上刑,原來能調節心情。只一小會兒工夫就走到孟瑄的無名莊園外面,沿著圍牆走,找到了後門,剛想敲門,發現門沒在裡面閂著,一推就開了,而且裡面也沒一個看門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