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還有20分鐘進站。
我踮著腳朝進站處張望,遺憾的是除了黑壓壓的腦袋就是黑壓壓的人頭。轉身打算再與父親寒暄幾句,不料,身後竟是一張陌生的面孔。父親已經離去。我努力眯著眼睛找尋,終於在罅隙間,看到了他的身影。之後的一瞬間,父親卻神奇地在沸騰的人群中,消失了。
同樣是有些肥胖的父親的背影。
同樣是孤身一人在冬季遠去的兒子。
同樣是在魚龍混雜的火車站別離的父子。
會有如此懸殊,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那個時候的我,著實在心裡羨慕了朱自清先生一把。
這就是現實麼?
這就是現實吧!
這就是現實。
在你們與親友溫馨告別,或是對旅行度假充滿粉紅甜蜜的期待時。也許,和你們擦肩而過的那個臉上故露輕鬆的男孩子,卻在轉身的霎那,用手背死死堵住了發紅的眼眶。不顧一切。
'伍'
車票被剪掉一角後,就沒有權利再後悔。閉上眼睛,耳機裡傳來純淨沙啞的歌聲。
火車呼嘯而至,月臺上的男女老少神情慌張地追著急速滑行的火車。齒輪間發出一陣如釋重負的喘息,好像有人惡作劇將腳踏車輪胎扎破似的。
旅(2)
“噗——哧——”。
火車停了。
耳邊翻滾著震耳欲聾的咆哮,頓時,人潮向寬度不過一米的狹窄通道湧去,而通道也順利成章的成為整個車站,甚至整個上海最混亂的中心。即便每個出口處都有兩三個列車員手忙腳亂地維持秩序,也無法將不堪入目的局面整得井井有條。車廂內到站的旅行者要下車,月臺上的乘客蜂擁而上。列車那標誌性的官方語言已不能奏效。
從而由——
“請讓列車上的乘客先下車。”
“不要擁擠。”
“對不起,請配合一下。”
頃刻變為——
“說了不要擠,你怎麼回事?”
“唉呦喂,你沒聽見是吧,擠什麼擠。”
“小姑娘,我是不是說她沒說你啊。”
……
其實這不算什麼。
假若你那個時候看看列車員的臉,就會發現,語氣中的暴躁和不耐煩在他們的臉上表現得更加淋淋盡致,或者說是更勝一籌。
我在人潮中如同一團未發酵的面,被推來搡去。揉揉捏捏間,一隻皮鞋藉著我的腳背又向前擠進一步,我還沒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手裡捏著座位票,卻仍拼了命地往前衝時,就已被踢到了人群最後。
難道周杰倫在這趟列車上?
我由一名演員進化成觀眾,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場微妙的鬧劇。放下旅行包,掌心被勒出的痕跡,好久都沒恢復血色。遠處鋥亮的鐵軌發出刺眼的光。白色球鞋上的黑色鞋印記錄著我的恥辱,我沒有彎下腰去把它拭乾淨。
與此同時。
即將癲狂的列車員一定想變成千手觀音吧。
爭先恐後的旅客們一定想變成超人吧。
痛苦不堪的火車一定在小聲啜泣吧。
另外。
藐視一切的上海一定面無表情地在看吧。
把記憶的碎片攏在一起,湊成一張張膠片,融合成電影,我們盡在其中。悲歡離合演繹得濃郁飽滿,虛榮慾念無限放大,所謂的真善美瘋狂地揮霍。五彩斑斕,醜陋無比。
我做錯什麼了麼?
我說錯什麼了麼?
喧囂散去,我拉了拉剛才被扯歪的外套,登上了列車。
'陸'
我們多多少少都經歷過“噁心”一詞的蹂躪。日積月累,甚至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