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這暖融融的風,我唱著叫不上名字的曲調,我跳著隨意的舒展的舞蹈,我聽見竹子拔節般成長的聲音。稻田的成長和我的成長。
天地間,我是渺小的一粟,在季節的變幻中,穿越明明滅滅的悲喜。命運的轉輪碾過,把我們帶去莫名的遠方,天邊,那一線灰白。我曾穿越幽暗的山谷,把荊棘在腳踝劃出的傷口想象得太深太深。多在漆黑的山洞,封閉了太久的心已黴跡斑斑。山重水複,我忘記了陽光的馨香。曾以為,我會在那太深太重的晦暗中消逝,淡出溫暖,淡出歡樂,淡出幸福。毀滅。
然而此刻,我塵封的心在陽光下,花苞一樣綻開。我在這一片碧色面前,毫無掩飾地顯露欣喜,品味久違的幸福。來自於大自然一束光,叩開我的心門。讓我包容生命中的不圓滿,感激生活中一切美好。深情地。我聽見在這碧濤微漾的稻田上空,靈魂的歌唱,清澈而嘹亮。
我轉身,對著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男孩說:“我喜歡這裡,我愛上這裡了。”他微笑,望著我,說:“這裡,是我的故鄉。”
霎那間,我明白了,我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可以有那樣清涼的眼眸,可以在神社的夕陽中祈禱得那樣虔誠,可以有著如水的憂傷,可以有著陽光般溫暖而明亮的笑容。天土育人,稻田的孩子,擁有著青青的生命力和藍藍的深邃。
我望著他的笑容,眉宇間有一絲抹不去的憂傷。我說:“你身上的故事,想要說出來嗎?”
他的笑容變淡變淺,深黑色的眼眸凝望天邊那一線灰白。靜默。
人總是要傾訴的,每個人的傾訴方式不同,有人把情感傾訴在樂曲中,有人把情感傾訴在文字裡,也有人對親人的好朋友傾訴,還有人對著心愛的物品傾訴。傾訴,宣洩,都是好的,只怕將情感塵封在心裡,小小的心房怎能盛下這大大的憂傷,這樣的憂傷會讓人麻木或是崩潰,或是如我,東奔西突,逃離。
“如果,你不知如何開口,你可以用日文講你的故事,我是個安靜的聆聽者。”我用英語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電影裡深情的旁白。他依舊凝望著遠處的地平線,彷彿是講故事給它聽,又像是講給這稻田和天空聽。故鄉,是每個人靈魂的家。這個回家的孩子,動情地講著自己的憂傷。
我想象著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卻依舊猜不出。他的故事中,我零星地聽到爸爸、媽媽、舞子,這幾個名字,想必這是一個關於他們的故事。他的眉心深鎖,聲音漸漸哽咽,淚水輕輕滑落,繼而啜泣著,嗚咽著,聲音顫抖著,繼續著自己的敘述。
我站到他面前,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水,他叫我舞子,然後失聲痛哭。他那樣聲嘶力竭,像一個孩子,所有的悲傷在這一刻噴發。這樣一個挺拔的男孩此刻如此無助與脆弱。但是我知道,他會堅強起來,我感受得到力量在他體內彙集,我不知道這力量來自哪裡,也許是這澄澈的天地,也許是這溫暖的故土,也許他本身就應是一個堅強的男孩,只是在這過於沉重的憂傷面前,他退縮了,膽怯了。
誰把星光偷換(9)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紅紅的溢滿淚水的雙眼凝望著我的眼睛,或者說,是凝望著舞子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像是在承諾著什麼,堅定,決絕。
眉心漸漸舒展,目光漸漸清新而柔和下來,陽光下,他臉上晶瑩的淚水像是稻田裡的露珠。他就這樣掛著淚水,淺淺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我望著他,送給他一個欣慰的笑容。他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我被風吹起的長髮。我伸出手,拭去他臉上的淚珠兒。我不知道他的內心此刻是否覺得釋然,但願如此吧。
*的車軌發出有節奏的悅耳的“喀噠”聲,傍晚,我們回到東京。
東京的傍晚,總是這樣喧囂。他真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