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很多人都在遙遙看著大樹下那兩個奇怪的人,他們披頭散髮卻精神俊朗,父親端坐撫琴真彷彿如青松古柏,大阮伯伯微閉著眼睛搖著腦袋似乎想要身化流風與韻相合。
只是……
原本商調變為宮調後有些不那麼流暢了,好似一根針扎破了美好的泡沫,也紮在了人心上讓人隱隱刺痛。懂音律的人聽見這個聲音後都低著頭一聲嘆息,彷彿這種改變是那麼的令人痛心。
父親和大阮伯伯似乎是沒聽出來一樣依舊陶醉地融在音樂中,緊接著琴音淡雅稀疏,彷彿有一粒粒白雪從天悠悠然落下,落在人臉上身上,清涼又高潔。
繼而聲漸密音漸重,感覺雪似乎下的越來越大了,一陣接著一陣的緊湊宏厚終於讓大雪鋪滿了一地。
這長清本就是以雪為意境,有淡然高潔玄雅清冷之感,我以前就聽父親彈過,但總覺得今天聽到的琴音夾雜著悲傷。
就在父親彈到萬里空冥山河一色時,搖擺著腦袋的大阮伯伯大口喝完一罈酒,扔掉酒罈就開始迷迷糊糊跟著節奏開口唱了出來,彷彿周圍的人群並不存在一樣。
他自顧自地唱到:
“獨坐空堂上,誰可與歡者?
出門臨永路,不見行車馬。
,!
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曠野。
孤鳥西北飛,禽獸東南下。
日暮思親友,晤言用自寫。”
他唱到興起起身邊舞邊唱,在周圍人或驚奇或鄙夷的目光中無所顧忌,彷彿這世界此時就剩下了他二人,其餘所有人和物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
有些人議論紛紛指責大阮伯伯浮誇不孝,有人眯著眼說這兩人有逆反之態,但大多數人都沉浸在這美妙的琴音與歌聲中,彷彿這裡寄存著天地間最後一絲精神。
父親總說聲音沒有喜怒哀樂的區別,絲竹管絃不懂人的什麼感情,音樂是自然之物,只有靜噪之分導情之能,卻沒法用音樂來教化世人。
可我明明從父親的琴音裡聽到了無盡的悲傷,若說導情,我難道有悲傷的事嗎?而大阮伯伯的歌聲和旁若無人的舞蹈,讓我感覺到一種窒息般的孤獨,難道是他的歌聲引匯出了我的孤獨嗎?
是他們自己的悲傷和孤獨透過音樂變現了出來吧……
我至少懂得人基本的感情,所以能感受到他們那種近乎癲狂的孤獨和悲哀,那種雖然在人群中大笑著卻沒一個人可以交談的孤獨悲涼,那種心懷美好卻身陷汙泥的痛苦和不甘,那種撕裂感幾乎讓我忘記了呼吸。
心,突然好痛……
聲真的無哀樂嗎?為什麼我哭了?
恍惚間我看見父親身後突兀地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束裙薄紗,身姿曼妙輕靈飄渺,介於半隱半顯之間。我正好奇時她突然轉過頭對著我做了個鬼臉,然後慢慢消失了。
她是誰?剛才是幻覺嗎?
琴聲漸漸平息,父親和阮伯伯相視一笑,便自顧自喝起了酒。他們什麼都沒說,就這麼一杯又一杯地碰著,他們彷彿不用說什麼,或者說什麼都顯得多餘。
慢慢的其他人也漸漸散去了,我的豬蹄也啃完了,該行動了。
:()逆轉因果倒尋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