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954年的冬天,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可惡的冬天,非凡的冬天,是讓我至今難以忘懷的冬天,也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冬天。
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那是1954年,都是後來算出來的。那時,誰知道什麼公元紀年是哪年,只知道是9歲那年。也不知道還有周歲8歲的說法。那時候,生下來就是1歲,過完大年就是兩歲。小伯伯皮永年和我同歲,可他是年三十前半夜的生日,不到一個時辰發紙就成了兩歲,那才真正的叫一夜連雙歲。
那年冬天的教室裡,好像比室外還格外陰冷,只是北風小一些。但是,靠近窗戶的那排同學或許沒感到風比外邊小多少,因為那窗戶紙也是破頭齒爛的,擋不住什麼風。俗話說:“針鼻大的窟窿斗大的風”。教室3間房子大,順著橫著都3排坐,在中間那排的中間有個小鐵爐子。早晨同學們來了,有值日生先點著爐子,引火柴是每個同學都有任務揀來的,煤是學校發給的。
小孩子們沒生過爐子,鬧得滿教室冒煙咕咚,嗆死個人,還得馬上開啟窗戶門,本來還有點熱乎氣也蕩然無存了。那個該死的煤輕易點不著,點著也不旺,死秧八淡,老師不得不動手幫忙。好不容易把一屋煙放走關上門,可這爐火遲遲上不來,那也得開始上課了。
課上到半截,學生們凍腳,兩腳不由自主的開始磕打。起初幾個人小聲磕打,接下來產生共鳴,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磕打起來。雖然悶聲悶氣,但聲音很大,滿屋磕打腳聲響作一團,老師講什麼話根本聽不見了。頓時,屋內也產生了很大灰塵,是棉鞋上磕打下來的暴土,有點嗆鼻子。但隨著磕打聲,又形成了有節奏的點子:邦邦!邦邦!很有節拍感。老師面帶難色,想馬上叫停,但欲言又止。好像老師也有點凍腳,但他必定在講臺上來回走著,而同學們就死趴的坐在那。
索性,老師什麼也沒說,就算認可了。半天,老師向同學們招招手,難以為情地說:“同學們,可以了嗎?接著上課吧!”
不知過了多少天,班上的同學十有八九手都腫起來了,外加腳後跟刺癢。當然,我也未能倖免,但四伯伯安然無恙。可能是年齡大抗凍?有人可能要問:每年也有冬天,怎麼沒凍啊?是啊?這個問題很尖銳呀!但我們身臨其境的人不難回答:每年可能也一樣冷,甚至還有比今年冷的年頭。但我們不是死趴的坐著那老老實實的挨凍啊!小孩子們沒有老實氣,跑跑跳跳,打打鬧鬧,不是撞拐就是扇啪嘰,經常就是一身大汗。實在冷天還可以回炕頭烤火盆,不可能發生這種幹挨凍的情況。
有一天,媽媽發現我的手腫了,攥著我的小手說:“這孩子怎麼凍成這個樣?像小饅頭似的。不讓你早上學,非得要去,看看,這不凍壞了!”說著,眼淚掉了出來。我趕緊說:“沒事的,全班同學都腫了。”說著,我給媽媽擦掉眼淚,可越擦反而流得越多了。媽媽說:“這是凍傷,容易再犯,沒準下年還得再犯”。果不其然,我連著犯了二、三年,可都比較輕,因為沒過幾天,媽媽就給我做了一副棉手悶子,挺管事的。
當時,雖然媽媽哭了,可我一滴眼淚也沒掉,還表現得特別堅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而,時隔近70年後寫這篇文章及修改的時候卻記不清哭了多少次,以致於不能控制,不可自拔,不知道眼淚為什麼如此不聽話,倒不如小時候堅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