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天下所有的父親也只能嘆一口氣,接受這些已成事實的回憶了。” 他一直把瑪蒂爾德抱到湖畔,西爾萬則負責照顧瑪蒂爾德的新輪椅。這把新輪椅比較牢固,也比較方便,是專門為在大戰中癱瘓的戰士設計打造的。那位腦筋始終轉不過來的家庭教師克蕾蒙斯不就說過,戰爭也不完全是壞事,總會帶來一些好處的。 那天天氣晴冷。瑪蒂爾德坐在白楊樹旁,膝上蓋著蘇格蘭式的格子呢毯,她父親在樹叢裡走來走去。西爾萬自己一個人走到湖邊去,讓他們父女倆可以好好談心。瑪蒂爾德時不時伸出手指,撫摸著“瑪蒂爾德愛瑪奈克”那三個字母。一群海鷗聚集在湖中年深日久因淤泥而堆積的沙丘上,對在附近活動的人群一點也不在意。 “對呀!為什麼我們不蓋呢?”馬帝約·杜奈從沉思中回到現實,大聲地自言自語。他走回瑪蒂爾德身旁,告訴她他要在這塊地上,為她蓋一座寬大的別墅,他要請專人設計,讓瑪蒂爾德可以跟西爾萬、貝內迪特還有貓兒們在別墅裡過得舒舒服服的。如果瑪蒂爾德同意的話,他就把波愛瑪別墅留給保羅一家人。瑪蒂爾德當然同意她爸爸的主意,但是她要求誰都不能動金合歡花,也不能碰那棵白楊樹。她父親聳聳肩膀說:“女兒,有時候你真像那些‘發伍衣’一樣,一點理性也沒有。” 瑪蒂爾德笑了,問他是從哪裡知道“發伍衣”是沒有理性的。他說,他有幾個工人來自普羅旺斯省。他們解釋給他聽,普羅旺斯有種笨手笨腳的小螃蟹,當地人把這些小東西叫做“發伍衣”。在馬賽一帶,大家把一些笨頭笨腦、糊里糊塗的人叫做“發伍衣”。 他接著把西爾萬從湖邊叫回來。他把建造新屋的計劃告訴他,同時特別宣告絕對不能碰白楊樹一片葉子,而且新屋建成以後,一株金合歡花也不能少。既然西爾萬自己是個經驗豐富的園丁,他想知道他們能不能做到這個要求。西爾萬回答說:“金合歡是可以安全移植的。 那棵白楊樹嘛,因為就長在湖邊,所以跟蓋房子沒多大關係。”馬帝約·杜奈聽完這話,非常高興,跟西爾萬重重地握了一下手。瑪蒂爾德對他說:“謝謝爸爸。以後我再也不需要咬緊牙關,忍受跟嫂嫂和兩個人見人厭的侄兒一起過聖誕節了。”連一向不損人的西爾萬也加了一句:“小瑪蒂說得對。我想貝內迪特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第二天,瑪蒂爾德和西爾萬坐火車陪著家人回巴黎去。他們打算一月六日開車到索姆區的貝隆鎮去。貝隆鎮是離愛爾德林軍墓最近的一個小鎮,瑪奈克就被埋葬在那裡。他們五個月以前跟魯維一起去過一次。跟五個月前相比,戰爭的痕跡又被時間磨滅了不少。奇怪的是,痕跡雖然少了,可是舊戰場的悲悽情感卻比上次沉重得多。這很可能跟季節有關,因為那時正值隆冬時分。 他們是在“城堡旅館”過的夜。八月份,他們第一次跟魯維來的時候,就是住在這個旅館。瑪蒂爾德對自己發了一個誓,此生只要一息尚存,她一定要在每年的一月七日這天到瑪奈克的墳上掃墓。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她其他時候就不去墳上看看。無論如何,一月七日這天天空一片陰霾,即降即融的雪花飄舞在貝隆鎮和舊戰場的上空。愛爾德林村的村民在廢墟上又重建起家園,從他們新家園到軍墓的路上,泥濘一片,寸步難行。白雪紛飛中,幾面既無光彩也無顏色的國旗無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