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很驕傲,此生只崇拜一個人,他的先祖,成吉思汗。
他有驕傲的理由。
成吉思汗之後,蒙古就一直成為散裝的蒙古。這幾百年,以戈壁沙漠為界,蒙古大致可分為漠西、漠北、漠南三大部。漠西蒙古在後世紐疆、中亞一帶,屬於瓦剌別部,有別於主流蒙古:韃靼是蒙古本部,意為草原之民,瓦剌則意為森林之民。兩百年前,瓦剌曾在也先太師時代雄起了一把,靠著在土木堡之役擒獲明人皇帝的戰功,搶過了正統,登基成為唯一非成吉思汗後裔的蒙古大汗。但沒多久,也先被殺,瓦剌沒落,遠遠退到西方,配角至今。
而韃靼本部又分為漠北、漠南,漠北在後世外蒙,稱為外喀爾喀部。
漠南蒙古被視為正統中的正統,兩百年前,林丹汗的另一位先祖達延汗,整合了漠南蒙古,分為左右翼各三個萬戶。右翼蒙古由西向東是鄂爾多斯、土默特、永謝布諸部。左翼由西向東則是蒙古大汗親掌的察哈爾本部,以及內喀爾喀部、兀良哈部。由於和明人、後金扯不清的關係,靠近遼東的兀良哈部已成歷史,當年的地盤,而今北邊屬於科爾沁,南邊屬於內喀爾喀與永謝布分離出的喀喇沁、兀良哈朵顏殘部等雜亂部落。
遊牧部落自然是領土不定,又相互爭殺,各部與大明也是時降時叛,非常複雜,打出了狗腦花子。
因父早死,孛兒只斤·林丹巴圖爾十三歲就繼承了汗位,然而他繼承的只有察哈爾的八個鄂托克(千戶),而且是假的八千戶,權力都在權臣手中。但十三歲的小孩隱忍了一年,某一日突然發作,一仗打敗權臣,成為真正的察哈爾之主。
少年林丹汗四處出征,討伐了永謝布的伊斯滿,平定了整個察哈爾。又兩次討伐瓦剌,全勝而歸。隨後,他宣佈用回《圖們汗法典》,以之為約束諸部的法理依據,讓漠南諸部前來朝覲臣服。數年前,他還修建了查干浩特這座白城奇蹟。文成武就,他成為漠南草原人人信服的共主。理論上,也是整個蒙古的共主。
草原上最崇拜英雄,年少的英主、鐵木真的嫡血後裔,無疑是頭號偶像。他的博克技巧媲美巴圖魯、箭法堪比射鵰手,還娶了草原上最美的八個老婆--而他卻還有四處播種的餘力。少女們以摸進他的帳篷為夢想,勇士們以追隨他為榮耀,僧侶們爭著給他誦讀祝福,流浪詩人四處歌頌著他的傳說。
但他的夢想,是星辰與大地。他的封號裡帶有成吉思汗的字眼,也想將太陽照耀的所有地方,都變成蒙古人的牧場。他今年才29歲,鐵木真在這個年齡時,事業才剛剛起步。
南風吹來的地方,有他仇視的明人,這些懦弱陰險的傢伙,只會躲長城後面施放冷箭。只會封鎖住鹽、鐵、茶的供應,逼著英勇的戰士們低頭。沒關係,我自會來取,將你們再次變成匍匐在勇士腳下的四等奴僕。
太陽昇起的地方,還有群更陰險的敵人,他們留著鼠尾辮子,做著比老鼠更卑劣的行徑。這些女真奴,不斷拉攏著東部的部族,試圖透過戰爭和聯姻,與蒙人平起平坐。若不是他們四處散播謠言病毒,林丹汗早就統一了蒙古。
三年前,他遇見一個人,永遠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是一個叫沙爾巴呼圖克圖的紅教(統稱,含寧瑪、薩迦等派別)老僧,來自千里之外。他襤褸的僧袍裡,伸出一雙枯瘦赤裸的手,輕輕轉動著手中的經輪。
林丹汗冷冷斜視,不加理會,追隨他的那些黃教(格魯派)活佛,個個寶相莊嚴,比他體面多了。
“你想要什麼?”
“偉大的可汗啊!請賜予我一塊可以躺坐的羊皮,讓我可以親眼目睹,您的偉大征途”
想要一席傳教之地?靠本事自取。他冷冷一笑,嘲諷的讓人扔出一塊骯髒殘破的羊皮。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