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總有那麼多奇怪又巧妙的事情。
就像她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他,大概是他太過耀眼,哪怕全身上下只遮剩一雙眼,都足夠引人注目。
可她的畫不是最好的,放在畫界是平平無奇,沒有特別的出彩之處。
但蘇樾就是在百花齊放的畫作裡,唯獨在她的畫前停留。
一次,兩次,乃至以後的無數次。
他從不會為哪一幅畫駐留,可他路過她的畫時,會停下腳步。
知安有點記不清當時的場景了,只記得自己笑得像朵花,眉眼彎成了月牙。
她是那麼一個靦腆羞赧的女孩,但那時的她卻像掙脫了某種禁錮的枷鎖,釋放出鮮活生動的靈魂,蹩腳又生疏地訴說著自己的感受,像個搭訕的新手,可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蘇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我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嗯”
知安捧緊了玫瑰,白軟的臉頰漫上一層桃紅,支支吾吾地比劃著,好像站在老師面前背誦課文的學生,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下一句話。
蘇樾側過臉來,頭頂後方的燈她投射而來,明亮的光線裹著他烏黑的髮絲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
那一刻,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一雙深邃沉靜的眼睛。
“也許在遇見我之前,你已經遇見了我的畫”
那些畫就代表著當年的他。
從此這雙漂亮的眼成了困住她的湖,她張開雙臂,以一種擁抱的姿勢跌入湖心。
因為她在湖面看見了一抹蒼藍的月亮。
“蘇,蘇先生也會畫畫嗎?”
知安還沉浸在他的目光裡,勉強扯出一點心神好奇地詢問。
蘇樾將視線放回到她的畫上,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隨後輕緩道:“不,我只是個程式師”。
“程式師?聽起來是很棒的職業!不過蘇先生喜歡看畫展的話,我們以後可以一起看嗎?雖然我不是有名的畫師,但也有入場券”
知安彎著眉眼,眸子又大又亮,像被泉水洗滌過般清澈。
直到最後,她都沒有坦白那是她的畫。
但她卻覺得,蘇樾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他知道這是她的作品。
知安撥了撥懷裡的玫瑰,低頭嗅著花香,嫩白的耳垂染上緋紅,渾身都在冒粉紅泡泡。
其實這幅畫,導師提議她填滿少年的五官,但她沒有去畫,仍是保留了一部分模糊空白的畫面。
這是她在遇見蘇樾後做的一個夢。
夢裡有個少年,年紀並不大,身形還未完全長開,他坐在碧綠空曠的草地上畫畫,模樣應該十分俊秀漂亮,可她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烏黑微卷的髮絲垂在額前,容顏雪白乾淨,眼睫濃密纖長。
即使是在夢境中,知安還是感覺到了一瞬間的心悸,蔓延至四肢百骸,血液都變得滾燙起來。
當她醒來後,便提筆起了稿。
她想用畫保留這個美好又短暫的夢,留住夢裡的少年。
知安去食堂排隊買早飯。
香味濃郁的雞蛋灌餅勾著她肚子裡的饞蟲,她摸著快要餓扁的肚皮,掐了把軟肉,眼皮睏倦地耷拉下來。
掏出小鏡子照了照,眼圈下的青黑馬馬虎虎地遮住了,仔細看去膚色不太均勻。
她的面板太白,幾乎看到底下的毛細血管,一般找不到合適的遮瑕膏。
知安拿著新鮮出爐的雞蛋灌餅燙牙燙嘴地咬了一大口,眼睛一亮,細眉愉悅地彎起,感覺渾身的疲憊都被美食治癒了。
清晨的陽光正好,她走在湖邊的林蔭小道上,光線勾勒慄棕色的短髮和耳釘,泛著靚麗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