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夜色漸濃,餘暉氤氳著橘色光影落在遠處的屋頂,視野蒙上一層朦朧溫暖的氛圍。
這條林蔭小道窄了些,知安慢一個步調跟蘇樾他身後。
他的影子被晚霞拉得很長,渲染著昏黃的色調。
不用刻意追逐就能踩到他身後的陰影。
兩人的影子在某一時刻重疊,又虛晃地分離。
曾經有多少個黃昏,他們也曾像這樣這般漫步在夕陽餘暉下,任憑晚風吹過眉眼,裹挾著夜景風情的吻輕輕落在額頭。
他穿著溫柔的淺色風衣,清雋冷白的容顏揉進光影。
可他總是那麼蒼白,白得彷彿丟失了人間的煙火氣息。
衣衫下的脖頸,手腕,腳踝雪白得像窗格里透出的一抹白月光,清冷皎潔,盈盈淡淡地撥動人的心絃。
知安恍惚地注視著眼前之人。
這樣的他,與記憶裡的模樣太過相似。
蘇樾的身影在混沌的傍晚日光下顯得無比朦朧,彷彿輕輕一碰就會變成飄散的飛絮消失。
知安在恍然間伸出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袖。
蘇樾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臉,她往前一步與他貼近距離,沒鬆開抓著他衣服的手,仰起頭。
細碎斑駁的光穿過樹葉從他的頭頂落下,在高挺的鼻樑鍍上淺淺的金色光暈,又帶著屬於他的陰影輪廓悉數疊落在知安身上。
這麼近的距離,連他眼睫的弧度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纖長,濃密,捲翹。
可那睫毛太黑太深,他低眸看著她的臉,眼底落下朦朧的陰影,暗到看不清裡面的顏色。
知安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的眼睫顫了顫,忽而說道:“我想吃爆米花了”。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該如何去說。
所幸在來時的路上,她聞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是奶油味的爆米花,似乎還有一絲焦糖。
成了一句不突兀的託詞。
雖然她並不餓,晚飯吃得很飽,喉嚨裡還殘留著各種古怪的味道。
等兩人找到散發香味的地方,老闆已經騎著三輪晃悠悠地離開了。
知安也不是真的想吃,沒有什麼遺憾的感覺,她轉頭想和蘇樾說話,視線掃過路口一處小攤時頓住,嘴裡的話不禁繞了個彎,“阿樾,我們買兩串糖葫蘆吧”。
殘陽只剩縹緲餘色,襯著城市中心的霓虹燈光,道路兩排的街燈徐徐亮起,灑落暖黃色的光線。
知安撕開包裝一角,露出裡面的糖葫蘆,鮮紅的山楂裹上一層薄薄冰糖,點綴幾顆勾人食慾的白芝麻,看起來可口美味。
她低著頭咬碎最上面的一顆山楂,甜津津的冰糖和酸甜山楂組合成奇妙的口感瀰漫在口腔裡。
原來是這種味道。
蘇樾拿著另一串糖葫蘆,沒有拆開。
知安注意到後,並未出聲,只是垂眸安安靜靜地吃著。
他們已經走上了跨江大橋,離橋頂還有一段距離,雲層隱約透著點皎潔的月光,純白如月季。
看來今天的月亮也會很亮啊。
知安望著蒼穹之下的皎白雲霧出了神。
跨江大橋是屬於車流的繁華地帶,可這時周圍除了他們卻沒有任何車輛和路人經過,耳邊盡是江海捲起的風浪聲和微風吹起樹葉的簌簌聲響。
長長的路燈照著兩道並排的身影。
他們兩個安靜到在寂靜夜色裡襯出一抹枯木朽株的晦澀頹靡。
在踏上橋頂的一霎那,沒入雲端的月亮破霧而出,淡淡的月光瀉在柏油路上。
知安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蘆塞回紙袋,手臂搭在欄杆上,仰頭望著天邊蒼藍的冷月,好像深海萬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