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寢殿。
楊玉環坐在通明的房間裡。
周圍的宮人忙碌著,幫她收納出行要帶的行囊。
她的衣裝、首飾,還有各種繁多的日用物什。
門外一陣腳步聲。
宮人們心下一驚,身形不由得頓了頓。
現在這寢宮中的任何人,都是驚弓之鳥。
楊玉環也心中一緊。
此時不比往日,安祿山叛軍佔了洛陽,攻下了潼關,之後就要直取長安。
長安,早已不是那個太平的長安。
不過她眉頭不安地皺著,卻不是因為戰事。
她很早之前想辦法從高力士嘴裡,打聽到了秦厭在京城的住處。
剛剛冒死出宮幫她打探訊息的宮女回來,說自己找遍了佈政坊的偏樓,都沒有一個姓秦的男人。
戰事推到了長安,小滿哥哥……或許是出京避難了吧?
腳步聲越發地近。
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楊玉環一怔。
淚水忽的流了下來。
“小滿哥哥……虎萌阿姐……羅煙妹妹……”
塵封的記憶逐一被喚醒。
她喃喃著,看向一邊的胡姬。
是十七年前上元夜裡,來陪她解悶、教她胡旋舞的女孩。
這麼多年過去,她也依舊是那副少女的模樣。
“芙羅拉小姐……”
楊玉環低垂眉目,揮了揮手,讓宮人們都退下。
隨後又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上去。
“小滿哥哥!”
她忍不住淚,嘴裡喊著秦厭,最終還是撲進了夏虎萌的懷裡。
“阿姐……好多年不見……”
“我們都長大了。”夏虎萌低聲說。
她低頭看著玉奴,素來冷漠的臉上,也淡淡泛起了一絲微笑。
“玉奴也快老了。”楊玉環自嘲著。
可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並沒有衰老的痕跡,反而越發地風韻憐人。
“蠻兒姐姐呢?”玉環擦乾淚眼,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夏蠻兒的影子。
“蠻兒現在很忙,但她託我將問候帶到。”夏虎萌說。
只是簡單寒暄了幾句,楊玉環就急切地抬頭。
“如今安祿山起兵造反,天下大亂,你們來宮裡做什麼?”
她說完,立刻轉身去自己的櫃子裡抓取金銀珠寶。
嘩啦啦——
挨個塞到每個人懷裡,直到塞不下為止。
“快,哥哥阿姐,你們快逃。”楊玉環擔心地說,“陛下、陛下如今也要往成都走了……他說是要御駕平叛……長安、長安守不住的。”
“要是這些銀錢不夠,玉奴、玉奴再想辦法!”
楊玉環說得太急,不得不停一下。
“玉奴現在很有錢,玉奴什麼都有,哥哥阿姐,你們需要什麼?玉奴什麼都可以給你們弄來!”
這麼多年,她獨自守著屬於貴妃的財富和權貴,身邊卻沒有一個貼心稱意的人。
天子一家、朝臣百官、甚至包括楊家親戚,沒有一個人,不是為了她身上帶著的恩寵而來。
天下人只唱:“生男莫喜女莫悲,今朝看女顯門威。”
卻閉口不提,這所謂“門威”無論男女,也不過是皇帝手裡的權力賦予的罷了。
所有人,都只是皇帝手下隨意操弄的玩偶、身上隨意穿脫的華服。
如今皇帝失勢,曾經那些在她這位貴妃腳下趨炎附勢的朝臣商賈,對她皆是避之不及。
叛軍攻向長安,世間都傳她楊玉環是紅顏禍水,害了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