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益梁那一輩，家家戶戶都是兩三個孩子。
唯獨南益梁只生了一個兒子。
即便只有一個兒子，他對外提起時，都會特別自豪的跟別人說：“我兒子在大城市工作呢。”
“我兒子特別孝順，每個月都給我打錢。”
南振站在深冬的夜裡，渾身冰冷，包括內心都是冷的。
不是被別人冷的，而是因為痛恨自己。
父親原來都這麼老了。
父親原來這樣盼著自己回家。
無論他混的好不好，在南益梁心裡，他都是最好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在他突然出現，而不嫌麻煩的做一大桌子菜？
又有誰會不求回報的只希望他平安健康？
除了周匪，就只有他爸。
南振看著面前的老人：“爸，我帶你走好不好？”
南益梁一愣，似有猶豫。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看著南振，有些畏懼的樣子：“那……你媽媽怎麼辦呢？”
父親骨子裡到底是南方人，說話永遠是溫聲細語的，沒有北方人得粗狂豪放。
南振想，如果南益梁沒有家道中落，那麼他如今一定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老頭兒。
“你媽媽一個人不行的。爸爸娶了她，就要負責一輩子。”南益梁耐心跟他講。
南振點點頭，“我先走了。”
“兒啊……”
南益梁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南振沒回頭。
後來，那個夜裡，南振聽到了他向來性格溫和的父親終於說了一句帶有個人想法的話——
“爸活到今天，就是為了你。”
-
這一夜，南振輾轉難眠沒有睡著。
把跟他住在一個房間裡的晉堂整得也沒睡踏實。
後半夜兩點多的時候，晉堂乾脆開燈，點了支菸：“你怎麼了？”
他們兩個也算是相熟。
畢竟各自為的那個主是夫妻。
南振平躺著，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我今天回去看了眼家裡，我發現我爸老了。”
“你都三十多了，你爸不老才奇怪吧。”晉堂說。
南振看他：“你這話說的。不是我扎你心，也就你這樣的能說出來這種語氣的話。”
“我哪樣？”晉堂想了想，“沒父母啊？”
南振沒吭聲。
晉堂卻道：“我沒父母是事實，我也早就認了。提起你爸，我記得那時候你應該是剛離開重望村，你爸就病了一場，有一天在地裡就昏過去了。大傢伙就跟他說讓他把你叫回來照顧照顧你，但你爸沒讓，說不能影響你。”
南振安安靜靜的聽著。
“然後，好像是第二年的初春吧，你爸上山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等我傍晚再看著的時候，就是你媽揹著你爸往山下去。離得挺遠，我幫不上忙，我就看見你媽摔了好幾個跟頭，腿上手上全是血，那也沒把你爸扔下。”
晉堂吐出煙霧，“這麼看著，也不像你媽對你爸沒感情啊。”
他太清楚南振的心結在哪了。
大家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誰不知道誰呢。
南振突然扭過頭，“你確定你看見的是我媽？”
“重望村裡，就你媽一年四季穿白衣服。”晉堂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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