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才幹巴巴說:“……下個月娘要給我相看,來的人是桃花村的鄧秀才。”
“你要不要也來看看?”
李朔月一愣,隨後眼眶迅速泛紅,氣得渾身發抖。
李夏陽就是存心膈應他,故意顯擺,王桂香把他賣進花樓做娼,轉頭給自己親哥兒相秀才,如今李夏陽還要拿刀往他心口扎,他恨得要死,開口嗓子都啞了。
“……你娘怎麼不給你相要飯的叫花子?”
“你——”這話不可謂不惡毒,李夏陽面目猙獰了一瞬,隨後狠狠閉了眼,壓下胸中的火氣,李朔月從前不愛說話,如今一開口就跟吐刀子似的,恨不得將人紮成個刺蝟。
“李朔月,你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
李朔月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
“都是你們害的。”李朔月擦乾眼淚,不欲與之多說,惡狠狠趕人:“快滾!滾出我家。”
李夏陽自討沒趣兒,還白白捱了頓罵,熱臉貼冷屁股,他簡直想自己給自己一巴掌,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留在這也是礙眼,李夏陽面色不好,轉身就想走。
桌角都快給陳展捏壞了,他咬緊牙根,拼命壓下心中悸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幾口氣,而後同手同腳走到李夏陽面前,努力以尋常的語氣同他搭話:“陽哥兒,既然來了,進屋坐坐吧。”
這是他復生後同李夏陽說的第一句話。
陽哥兒脖頸上掛了條精巧的銀質長命鎖,雙腕上都戴著銀鈴細鐲,身上的靛藍色圓領長袍雖陳舊卻未打補丁,一看家中日子便不錯。
王桂香將他養得極好,陽哥兒身形高挑,眼神清亮,臉頰圓潤,稚氣還未曾褪去,彷彿一株正在茁壯生長的小楊樹。
陳展簡直移不開眼,李夏陽是如此的天真爛漫,一見著他,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陳展拼盡全力才壓下自己欣喜的嗓音,故作平淡。
只有急速攀升的心跳和渾身沸騰的血液暴露了他的激動。
李夏陽定住腳步,看了眼紅眼睛的李朔月,臊眉耷眼悶聲拒絕:“家裡還有事,改日再請你們過來。”
“那好,你路上小心。”
陽哥兒是他名義上的夫郎弟弟,陳展不好強留。
李夏陽悶悶點頭,他本想問野物之事,可瞧見李朔月臉色難看,便只好作罷。下回等沒人的時候他再問。
陳展眼睜睜看著心上人離去,目光痴痴不願移動半分。
李朔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就見陳展一臉留戀不捨的模樣,瞬間警鈴大作,啞聲問:“你怎麼了?”
這一聲將陳展的思緒拉回來,他迅速收斂情緒,遮掩住眼底的情意,半晌還故作嘆息:“沒什麼,剛才看見了只野兔,個頭不小。”
李朔月甕聲甕氣點頭,轉身跟陳展回屋。
李夏陽一路上心不在焉,踢走一個又一個石子土塊。
他沒打過罵過李朔月,還時不時給他送吃食,故意在屋裡丟銅錢給他撿,可李朔月連帶著他一塊記恨上,母子本就一體,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一想到他娘做的事,李夏陽彷彿在大雪天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不僅心裡的火滅了,連身體都是冷的。
他懊惱地想,他不該指責李朔月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