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陸·京兆—
游魚不敢在水缸中鬧出半點響動,就連那一旁的薰香也只敢豎直的向著上方的空氣攀爬。三皇子殿下酈崇這側殿裡頭,一人一物皆如同靜止一般。
在這除卻一位皇后娘娘在,便再沒有其他宮妃的太極宮裡頭,能正兒八經坐在端坐在殿裡頭的,恐怕就只剩下太上皇一位女子。
可如今這側殿裡頭,倒是被這位一言不發,雖著錦繡,卻到底頂不上宮中衣衫華貴,同這宮中幾乎算得上格格不入的清秀婦人佔據。
而這殿中的一切正要從這位美婦人心口痛那一刻開始說起,直到狐妖大王真個將那叫眾人無言訊息帶回來……
“夫人節哀。”狐妖大王並不想將那山林中的慘狀說與一個在一年之中接連失去兩位女兒的母親,這一路上思來想去,便只剩下這一句。
安孃親不是王姑娘和太上皇那種性子的女子,柔情軟語,一顰一笑皆是溫婉。可就是這樣一位母親,聽聞此語,也沒有心思給來人任何回應。
沒有哭鬧,沒有不願相信的質疑,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就在這側殿裡,一位尚且懷著身子的母親不得不接受自己又一次失去女兒的事實……
小狐妖知道自家兄長尚且要照顧嫂子,也知道自己如今對於人類的感情還知之甚少,若是留在這裡,恐怕只能幫倒忙,指不定要添多少亂。
因而小狐妖和狐妖大王一道離開了這側殿,到那太液池畔去暫作休歇。其間皇后更是將王姑娘接到自己殿中去照顧,這側殿中便只剩下安爹爹、安孃親和酈慕。
安爹爹也好,酈慕也罷,如今便只能承擔起來酈嵐離開之後的這一切。皆想開口勸慰,可安孃親那副失了魂一般的模樣,叫二人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但凡安孃親是王姑娘,又或者是皇后和太上皇那般性格的女子,尚且好說。如今卻只能叫兩個同樣失去親人的人兒,挑起這大梁來……屬實是令人為難。
二人對視一眼,皆知此時此刻自己二人全部能從這側殿中退出去。
若不現如今還懷著身子,安孃親不會叫自己這個孩子尚且沒有見過人世間便同自己一道殞命。只恐怕現在安孃親便能隨著酈嵐一道去了。
繼而便是開始那一幕,整個兒偏殿就好像變成了一座塑像,一切都屏息著,一動也不動,等著這位美婦人從這極度的悲傷中回過神來。
所幸安孃親很快便回過神來,在那香爐中的薰香尚且沒有燃燒殆盡,在偏殿中的二人同樣沒有從悲慟中走出之前,安孃親兀自開了口。
“我無事。”
“殿下,阿澈,不必為了我如此。”
“我無事。”
這接連兩句的‘我無事’,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看上去是叫偏殿中的二人放心,實際何嘗不是在寬慰自己?
安孃親這一開口,便直接打亂了那直挺挺向上的薰香,也叫那水缸中的魚猛地一甩尾,‘嘩啦’一聲,伴隨著那盤旋的煙氣一道,在這並不空蕩的側殿之中往來回蕩……
一轉眼便是三五日過去,那片山林的火已然被遠處趕來的百姓盡數滅盡。可山間的草木俱數被焚化,連帶著那些大妖的屍身一起,最後便只剩下一片焦土。
這個時候的安孃親方才回過神來一般,望著安爹爹捧回來的一捧土,哭得不能自已。若不是旁邊一直站著酈慕帶來的太醫,只怕早便要昏過去不省人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平安郡主護邦救民,懸壺濟世,屢助百姓於水火之中。不畏生死,大義為先。觀大酈之境,無人能出其右。朕問其駕鶴登仙,晝夜難寐,追封平安國公主,英武純真神君,入大酈三清殿,世代供奉。”
隨著皇帝這一紙詔書,酈嵐徹底離開了九州大陸,也永遠在此間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