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從街東頭遠遠過來一隊吹吹打打的娶親隊伍,新娘子的嫁妝鋪了長長的一條街,引得過往人群無不咂舌稱羨。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守在新娘子的花轎前,花轎兩邊的喜娘身著大紅衣裙,喜笑顏開。
阿寶喝得醉眼迷離,看不清新郎官什麼長相,但看他高大身形及過往人群中女子們的一臉痴迷模樣,那新郎官應當是個美男子。那美男子新郎官經過小江南樓下時,眼睛似乎無意往二樓撇了一眼,阿寶便忙忙縮回頭,惡狠狠地將早已涼透的蟹腿扯下幾條,塞到嘴裡,連著殼咔嚓咔嚓地大嚼了起來。長安苦笑。
阿寶嚼著嚼著,不知不覺淚流滿面,苦鹹的淚水混著蟹腿肉,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滋味。
阿寶正呆坐間,忽然聽得樓梯處有“蹬蹬蹬”腳步聲傳來,大約是有人上樓來,忙忙將臉胡亂擦了。
這邊長安已起了身,道了一句:“將軍。”
阿寶眼淚尚未擦乾淨,不由得心慌,忙扭頭看窗外風景,裝作未聽到長安說話的聲音。
錦延上得樓來,踱到阿寶的桌前,欠身看看窗外的娶親隊伍,口中輕笑一聲:“不知誰家女子,能嫁與這趙家綢緞鋪的獨子為妻。我適才從下面上來時,迎面看到了那新郎官一眼,嘖嘖嘖,那趙家公子趙澤之,嘖嘖嘖,當真算得上這京城中數得著的美貌郎君。”
阿寶這才發覺錦延損人的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氣惱不已,卻無話回他,便狠狠地又扯下幾條蟹腿。
長平在後面嘻嘻笑道:“聽聞新娘子是城東林知事家的女兒。那林知事乃八品小吏,與趙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阿寶納悶為何長平對趙家與趙家結親的林家之事為何如此清楚,又想問錦延為何會知道自己的行蹤,轉眼又想到定是長安派人向他稟報過了。
怕錦延要說出難聽話,便殷勤地將手裡的一條蟹腿遞到他面前,道:“送給你吃。喏,極美味的。”又塞了幾條到自己嘴裡,咔嚓咔嚓亂嚼。
錦延一臉嫌棄,忙閃開幾步,再探頭向外看,娶親隊伍已吹吹打打,走得遠了。
錦延似笑非笑地看了阿寶一眼,隨即敲敲桌面,吩咐長安道:“回吧!”
阿寶覺得錦延今日看向自己的眼神與從前大不相同。
至於哪裡不同,阿寶也說不上來,硬要說的話,大約是少了幾分殺意,又多了幾分專注與探究的意味。阿寶從小到大最是會察言觀色、又膽大包天的,當下便忘了當日斷手之痛,高聲喊:“小二!小二!有什麼吃的給我包些帶回去!”小二上來。阿寶指指錦延,道,“找這個人會賬即可。”
長平看了看錦延的臉色,便老老實實地掏銀子去會了賬。
錦延等一行人下了樓。對門的趙記綢緞鋪門口站著一個女子,正痴痴地看著漸行漸遠的娶親隊伍。
那女子痴看許久,慢慢留下兩串眼淚,正在舉手拭淚時,旁邊便有一個滾圓的年老婦人跑來,狠狠地在那拭淚女子的背上捶打了幾下,口中罵道:“死丫頭!我與你爹你哥哥都忙的團團轉,你倒有空在這裡發痴!死丫頭!從今後你可死了心吧!你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麼門楣,怎會看中咱們這樣的人家?”
錦延與長安長平看的有趣,便站定看那對母女說話。
阿寶手拎著小二剛剛捆紮好的油紙包從小江南門內出來。
錦延用下巴指指對門,向阿寶笑道:“有個與你一般的痴情女子呢。”
阿寶“啊”了一聲,剛想把邁出門檻的那隻腳縮回去,卻已是晚了。
對門那個女子幽幽地喚了一聲:“表姐。”
恰巧此時小二又堵在身後,笑嘻嘻地哈腰恭送阿寶道:“客人慢走——”
阿寶左右為難,另一隻腳也只得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