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著他,就難免對嫡長子趙武有些愧疚,所以他打算將那個據說風華絕代的陳漁遠嫁邊關的趙武。
而躍過太子的頭頂,皇帝看到了一個刺眼的空位。
那附近有站在那裡有些年頭的門下省桓溫,還多了一個新任中書令齊陽龍。
另一邊還站著從兩遼返回的大柱國顧劍棠。
就是唯獨少了那個人。
皇帝雙手下意識握緊龍椅的扶手。
他去了一趟詔獄,但是始終遠遠站著,一直從深夜站到了清晨,卻沒有走近去面對那人。
他怕,怕那個紫髯碧眼兒在獄中會狼狽不堪,怕自己會看到當朝首輔失魂落魄的模樣。
但心底真正怕的是,怕這個叫張鉅鹿的讀書人,根本沒有半點頹然,只會笑著罵他趙惇是一個昏君!
嘴唇輕輕顫抖的皇帝悄悄鬆開手。
宋堂祿幾乎是同時朗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
寒氣侵骨的夜色中,一對夫婦攜手走在萬籟寂靜的宮中,走到一座雄偉大殿前,神采奕奕的男子轉身幫妻子緊了緊狐裘的胸前繩結,然後抬頭望向那座殿閣的頂部,伸手指了指,輕聲笑道:“肝膽相照,君臣共分秋月。意氣相投,兄弟共坐春風。這是先帝與徐驍楊太歲在那兒的情誼。”
男子側身溫柔握住妻子的雙手,低頭幫她呵了一口熱氣,然後說道:“‘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這是趙衡七歲就在先帝跟前脫口而出的言語,我萬萬說不出。‘弟願無恙者有四,青山,藏書,美人與兄長。’這是趙毅那個大胖墩說的,所以天下是我這個兄長的,但我樂意送給他一個廣陵道。趙炳那傢伙少年時,經常自稱可以聽見床頭短劍嗚嗚作龍虎吟,只是越年長越沉默寡言,我就把他打發去了南疆,打北莽,沒他的事情。至於趙英趙睢,我對他們一直沒什麼感情,但是趙英既然死得其所,我也不會吝嗇什麼。”
男人看著眼眶泛紅的妻子,突然笑了,“我知道,我這是迴光返照時日不多了。”
他的妻子,母儀天下的皇后趙稚,把腦袋輕輕擱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趙惇而不是什麼皇帝的撫摸著妻子的頭髮,柔聲道:“這輩子沒什麼遺憾,就是覺得陪你的時間太少了。說來好笑,也許我面對那幾位閣臣面對那些奏章的時間,都要比在你身邊的時間更多。”
趙稚突然問道:“還記得我們當年那個把戲嗎?那時候你只是皇子,我是皇子妃。”
趙惇哈哈大笑,退後一步,一本正經作揖道:“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稚也退後一步,“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片刻後,趙惇捂著嘴,仍是不停咳嗽出聲。
趙稚幫著輕柔捶背。
趙惇緩過來後,握緊她的手,“走了。”
趙稚嗯了一聲。
她說道:“陛下,知道嗎?能嫁給你,我很開心。能跟你白頭偕老,更開心。”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長得不夠好看,但其實啊,你已經不能再好看了。瞧瞧,你都有白頭髮了,我一樣還是看不厭,還是跟當年初次看到你一模一樣,一眼看到,就喜歡得不行,喜歡到此生再不會不喜歡了。”
“原來你也會說這些情話啊。”
“哈哈……情話自然是會說的,只是以前總以為天底下最好的情話,就是跟你一起走到了今天,還能讓你知道我比初見鍾情更喜歡你。”
被緊緊牽著手的婦人停下腳步,嗚咽抽泣,很沒有一位女子母儀天下該有的風範。
他也跟著停腳,試圖伸手幫她擦拭淚水。
但是他最終倒向了她。
她摟著他,雖然淚痕猶在,但眼神異常堅毅,壓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