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李嬤嬤來得親近。這種疏遠,好像遠到了天邊一般,她的家人能夠分享她在宮中取得的成功,但對於她遭受到的痛苦,卻似乎是一無所知,也許也並不關心。
“以皇爺性子,未必降罪家人。”她想了下,便平穩道,“若是剝奪多年來的賞賜,倒也是理所應當之事。有太后老人家在,應當也不會再過分了,若是如此,昔年家業還在,讓他們好生過活便是了,女兒不孝,不能光耀門楣,還請二老勿以我為念。”
李嬤嬤嗚咽了一聲,終是放開手,將禮單和首飾一股腦塞進懷中,衝徐循再施一禮,三人遂匆匆出門去了。
徐循做好安排,便從錢嬤嬤懷裡抱過點點來,點點還在睡著,雖換了懷抱,卻無清醒之意,側了側小臉蛋,把臉埋入徐循懷裡,又再香甜地睡了起來。
錢嬤嬤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未、未知娘娘有沒有什麼話要留給四公主……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徐循眷戀地觸了觸點點的臉頰,不由低聲道,“我唯一隻覺得對不起點點……若我被賜死了,你們日後也別對她說起我,就讓她以為自己從沒有母親吧。”
錢嬤嬤輕聲應是,徐循看了她一眼,又道,“若還是嬤嬤來養育她……便把她養得傻些好了。”
她由衷地道,“傻人才有傻福啊,其實醉生夢死也沒什麼不好……人活得越清醒,煩惱也就越多,有時也許還要自尋煩惱,生在宮裡做個女孩兒,也許倒寧可還是傻些為好,嬤嬤你說,我說得有道理沒有?”
只聽得哇地一聲,卻是藍兒受不住,捂著臉就哭出去了。錢嬤嬤雙唇顫抖,勉強點了點頭,到底還是掌住了沒有落淚。
“娘娘說得是。”她道,“但老奴不覺得娘娘是自尋煩惱……老奴雖也為娘娘覺得可惜,但卻從不以為娘娘有做錯什麼。能在娘娘幼時教導品德,實是老奴一生最大的榮幸。”
話說到這裡,連孫嬤嬤都忍不住,垂下頭輕輕拭淚,趙嬤嬤、花兒早都顫著肩膀無聲地哭泣起來。徐循嘆了口氣,低聲道,“我也要謝謝嬤嬤,沒有您言傳身教,我也不會是今日的我。”
錢嬤嬤忽然露出苦笑,她的話裡有一絲乾巴巴的幽默,“老奴只恨自己是教得太好了一些。”
徐循卻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望向了柳知恩——柳知恩也正站在他的角落裡望著她。他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眼底似乎還含著笑意,在屋裡的所有下人裡,唯有他面上沒有一絲感傷。
“柳知恩。”徐循輕聲說。“我就把點點託付給你和錢嬤嬤了。”
柳知恩深深鞠了一躬,淡然道。“娘娘請放心。”
徐循點了點頭,還想再說什麼時,外頭已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馬十帶著他的手下們來了。
“奉皇爺口諭。”馬十進屋以後,誰也沒看,只是昂然仰首望著屋頂,背書般機械道,“莊妃徐氏御前失儀,著往南內舊居思過,一應待遇以宮人論。四公主送往清寧宮暫為教養。”
傳完口諭,他又跪□來,很恭敬地說。“請娘娘儘速收拾細軟,隨奴婢前往南宮。四公主這裡,也要離開一陣子,該帶到清寧宮去的衣服,也該收拾收拾。”
他的一番話,說得是很有講究的,呼莊妃名號,看來是還沒有被廢妃位,說點點去清寧宮,也是‘暫’為教養,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屋裡一行人,不會聽不懂皇爺的態度。
除了徐循以外,一屋子人都是鬆了一口氣,錢嬤嬤幾乎說得上是喜氣洋洋了。倒是徐循平靜如一,只有在聽說點點去處時微微動容。
“哦,原來是南內嗎。”她把點點交還給錢嬤嬤,站起身道,“好,要我去,那我就去吧。”
她的語氣,幾乎可稱得上是有幾分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