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說,關上門,她就很自由,她才是她自己。關上門,她就有了全世界。
男人和女人也許的確來自不同星球。周道寧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唐方,但有時候,他還是會覺得還是隔了一層輕紗。
二樓的洗手間只是廁所,不能洗澡,是阿毛家自用的,馬桶蓋似乎永遠不會蓋上,粉紅色hello kitty的棉馬桶圈還沒下崗,邊緣泛出可疑的黃色。一旁的塑膠垃圾桶也沒有蓋子,所幸剛剛換過垃圾袋。草紙雜亂地堆在塑膠置物架上,幾種不同長度的衛生巾都被拆開了,張著大嘴疊放在一起。七八根牙刷插在參差不齊材質各異的杯子裡,不知道主人家怎麼分得清哪根才是新的。幾條舊毛巾交錯著擠在旁邊的毛巾架上。
玉蘭花瓣鏡前燈有一隻罷工了,鏡子上滿是水漬,老式黃銅水龍頭擰開時會咯吱咯吱響,不滿地從介面處漏出水來。旁邊黃色的洗手液兌了水,擠出來稀薄又喪氣。
唐方洗了兩次手,還是一股蒜味,的確癢。她手指面板敏感,碰到山藥、洋蔥、大蒜、辣椒,都會癢得要命,高中選修的烹飪課上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回家還要完成菜式作業,怕被姆媽罵,躲在二樓公用廚房裡折騰,癢到眼淚汪汪。周道寧給她擦過醋塗過牙膏敷過冰,都沒用。有一次他抄起她通通紅的兩根手指頭,含進嘴裡。她心慌意亂之下卻問他的嘴能不能塞下一隻拳頭。拳頭沒有,她腦袋吃了好幾巴掌,手指頭上多了整整齊齊的一排牙印,半夜摸著有說不出來的甜絲絲。
周道寧絕對是故意的。
唐方深深吸了口氣,她不能吃回頭草,再香甜再誘人也不能。看著鏡子裡臉通通紅的自己,她伸手撩了點水,啪啪啪打在臉頰上,看看四周,連張抽紙都沒有,索性關了水龍頭,蹲下身,在小黑裙的膝蓋處把臉上的水蹭了蹭。
門一開,唐方嚇了一跳。
門口小凳子上的周道寧顯得有些疲憊慵懶,像扯緊了的皮筋終於鬆弛下來,甚至有點失去方向的迷茫。
周道寧的視線在唐方手指上轉了轉,站了起來,伸出手。
唐方往後退了一步,預設的臺詞一句也用不上。她想過被指責被嘲諷被提問,唯獨沒有&ldo;什麼都沒有&rdo;。
白襯衫捲起的袖口,輕輕印過唐方的下巴,帶走殘餘的水漬,一股蒜香味從空氣中劃過。
唐方有點結巴:&ldo;周‐‐周道寧!&rdo;
&ldo;到。&rdo;
周道寧笑著聞了聞自己的袖子:&ldo;還好不是韭菜味。&rdo;
他越過唐方,擠進廁所,開了水龍頭洗手:&ldo;不過我現在吃韭菜了,也吃香菜,還吃茴香。&rdo;
唐方轉身吸了口氣:&ldo;你別這樣‐‐&rdo;
&ldo;你十年前就跟我分手了是嗎?&rdo;周道寧沒擠洗手液,拿了一塊洗衣皂,打了一手的泡沫,仔細搓洗著。
唐方有點狼狽:&ldo;是。&rdo;
泡沫順水而下,周道寧帶著幾許自嘲笑問:&ldo;所以唐方你不經過我同意,自說自話地闖進來,燒了一把火,然後拍拍屁股就跑了?&rdo;
唐方眨巴著大眼,好像確實有點理虧氣短。
周道寧拿了幾張草紙把手擦乾了,淡淡地看了唐方一眼:&ldo;可房子還燒著呢。&rdo;
外頭傳來方少樸的笑聲:&ldo;唐方,子君讓你去給她作證,追她的人能不能從靜安公園排到延安路外灘。&rdo;看到廁所裡的周道寧,方少樸摸了摸鼻子:&ldo;不好意思,你們老同學在敘舊?&rdo;
周道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