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給自己的最後期限,也是最後的寬容。他來看她最後一眼,從今天以後,他就一定會忘了她了。
眼看著馬車隆隆揚起滾滾沙煙,漸漸地愈走愈遠,他的手緊抓著馬韁,血漬一點一點染紅了韁繩。終於在車隊漸漸行入了山路的尾聲後,他竟猛然揮起馬鞭,吃痛的駿馬在山稜的弧線上狂奔了起來。
他發狂地追著,捨不得讓車隊的痕跡輕易消失在眼前,但山岡有盡頭,一如他的留戀無法延續到永久,在景陽岡的斷崖前,他不得不勒住了馬蹄。
最後一輛馬車緩緩地彎過了山鄉,什麼也沒留下,只有那漫天的迷濛塵煙。
&ldo;-星……&rdo;他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眼眸還不肯放鬆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他努力地想看清楚,但漫漫的塵煙模糊的不僅是世界,也一併蒙上了他的眼睛。
這果然是最後……真的是最後了……猛然席捲而上的心痛包圍住他整個人,他不由得伏在馬背上,讓思念的痛楚藉由奔流的淚水最後一次放肆。
&ldo;-星──&rdo;
狠狠地從夢中醒來,蘇-淞還餘神未定。
&ldo;昱淞哥,你還好嗎?&rdo;一道輕柔已極的聲響從他身邊傳來,蘇-淞愣然地回頭一看,才發現是他那已成親五年的妻子。
妻子。
他望著蕭湘於搖曳燈火下更顯清麗無匹的臉龐,不禁泛起微微苦笑,心神徐徐落回現實之中。
是啊,他已經成親了。那些夢境也全都變成前塵往事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咀嚼著難以形容的苦澀滋味。事已至此,再要他重新論斷當初的決定,他也已經說不出對或者是錯了。
他並非真心所願地娶了蕭湘,充其量也只是一時激憤之下的結果,但沒想到的是,這麼做竟提供了兩個人的避風港。他逃避了鎮日思念-星的椎心痛苦,而蕭湘也從家人無日無夜狠心催逼的噩夢下解脫。他們現在都過得很平靜,雖然沒有所謂的喜悅,但是連憂愁都感覺不到了。
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應該就是所謂人生的境界了吧。
他實在應該安於目前這種安穩的生活,唯一的困擾就只有那些無意間湧上的夢境,總會不時地在心頭灑落一片濃濃的惆悵。
她和李熾現在好嗎?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卻又不敢多想,正如他五年來不敢探聽任何有關他們的訊息,怕只怕心中好不容易築起的危險的均衡,又會在那一剎那間瓦解崩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調勻那驀然又有些不穩的呼吸。不,說好再也不想的了,他何苦還要庸人自優呢?
他甩甩頭,像是要拋開那些縈繞心頭的無謂想念。他舉眸望向蕭湘,面上又如同以往地呈現一片祥和的溫和笑意。
&ldo;這麼晚了還沒睡?&rdo;他關懷地問。
&ldo;窗外月光亮得很,我睡不著。&rdo;蕭湘也笑了,神情悠悠忽忽。&ldo;想到後院稍坐,經過你的房門,聽見有聲音,順便進來看一看。&rdo;她輕聲道。雖然名為夫妻,但五年來他們私下一直以兄妹相待,分房而居。
&ldo;你又睡不著了嗎?&rdo;蘇-淞微微皺眉,但隨即又鬆開,他起身替自己披了件藏青外衣,搖搖頭笑道:&ldo;算了,反正我也睡不下了,不如一同走走吧。&rdo;
他帶著蕭湘一同走出了遠香堂,深秋月色分外清澈,兩人分坐石桌兩頭,望著如水明月,同樣悠悠地出了神。
&ldo;昱淞哥……&rdo;靜了許久,蕭湘首先出了聲,那清淡的語調逸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