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八兩還是頭一回見晁荃如如此焦慮的模樣。
整個人在劉省三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坐立不安。自兩人相識以來,晁荃如從來是處事不驚、張弛有度,今日的反常是從他在宗村嘴裡聽說那個“加穗裡”的名字之後開始的。看他這副樣子,連張八兩都受到了連帶影響,心裡跟著煩躁起來。
宗村喊來了日本帝國警署的人,眼下正在樓下與劉省三走官方程式,進行交涉,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人。
在眾人面前晁荃如抑制得還算妥當,人一走,他便卸了偽裝,像熱鍋上的螞蟻,動個不停。
“你消停一會兒吧?天要塌了這是?”張八兩心亂得很,趁他走近時一把拉住他衣袖,說道。
晁荃如似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亂了分寸的舉止,愣了一下後,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這才又重新坐了回去。可也是個不老實的,手指又開始在桌面上敲個不停。
張八兩忍不了了。“到底是怎麼了?你說出來,咱商量著解決,別跟火燒屁股似的。”
他是不知道那個叫“加穗裡”的女人跟他有多麼要好,竟能讓他一掃平日風度,慌亂至此。
上回在大東飯店聽晁荃如提起這個名字時說得風輕雲淡,沒覺得此人重要,怎的今日就來了個徹底反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丟了什麼寶貝。
偏偏晁荃如此時看著他表情變得極複雜,嘴張了張又閉上,想了想又張開,而後又閉上。這反反覆覆有話不肯痛快說的樣子著實把張八兩折磨壞了,忍不住爆了腌臢話:“你要放屁就快些放,怎麼這麼費勁兒?”
晁荃如嗔怪他一眼,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我不說是為了你好,你倒來怪我?”
這人還委屈上了?委屈的人是他張八兩才對吧?“大少爺你一個字都不說,我哪知道你是在‘為我好’啊?你講講道理!”張八兩心情也差,竟與晁荃如爭吵起來。
見對方也是真的生氣了,晁荃如嘆了口氣,先低了頭。“好好,是我思慮過多,我是覺得知道這事兒的人越少越好。”
“什麼事兒值得你這麼謹慎小心?”張八兩心道那些個風月之事他至於這般保密,怕張八兩給他宣揚出去還是怎麼著?
晁荃如站起來,鄭重其事朝他示意噤聲,特意擰開劉省三辦公室的門往外看了看,在確保沒人守著之後,他才重新關好門,靠近張八兩,鄭重其事地說道:“此事涉密,我背後有晁家尚能勉強自保,你怎麼辦?因此我今日這番話只為讓你心裡敞亮,活得更小心些,知道哪些該繞著走,避些災禍,出了這扇門,你就權當什麼也沒聽見,知道嗎?”
張八兩聞言心裡咯噔一下。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好生意外,他道是什麼才子佳人風花雪月之事,怎麼倏地就開始爾虞我詐風詭雲譎起來了?
他底氣全沒剛才那麼足了。“到,到底啥事兒這麼緊張兮兮的?”
晁荃如壓低聲音時神秘感十足,他緩緩道來:“你可還記得加藤兄弟命案裡曾出現過一個叫驪珠的女子?”
“誰?”張八兩聽著陌生,完全沒有印象。
“你曾憑藉一些證言模擬過她的畫像,是舍濃絲的一個舞女,加藤清之介的‘相好’之一,因為突然嫁人離開了舍濃絲,我們從未找到過人。”
經這麼一說,張八兩倒是想起了什麼。只是他從未覺得那個女人有多重要,為何晁荃如此時要提起她來?
“我記起來了,你跟我說起過那女人可能跟那個加藤清之介一樣,是個間諜?是她吧?”
“對,就是她。”晁荃如看著張八兩的眼睛,言之鑿鑿,一字一句道,“她,就是‘加穗裡’。”
“啥!?”張八兩驚詫出聲,好在晁荃如反應靈敏,伸手將他後半截聲音都堵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