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恭王不說話了,右手食指在炕桌上輕輕地敲著。
文祥也在轉著念頭:如果沒記錯,這個北營翼尉德祿,原來是瑞王綿忻一系的人,綿忻死後無嗣,文宗做主,將惇王的兒子載漪過繼給了瑞王。那麼,這個德祿,在某種意義上,就可以算作是惇王的人了。
“捉賊拿贓”現場的衝突,會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過了片刻,恭王的手指停止了動作,說道:“德祿帶的這隊步軍,就請芝生對其切實曉諭,務必要嚴守分際……”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慢吞吞地說道:“如果還是不放心,索性尋個地方,暫時將這隊人看管了起來,待案子有了眉目……再說。嗯,對外邊和他們的家人,就說……出公差去了。哦,不過,這個只是我一時的想頭,是否可行,芝生,你斟酌一下,不必勉強。”
瑞常的頭立刻就大了。
德祿的行徑,雖不無可疑,但在臺面上並挑不出什麼大毛病,恭王這麼做,等於拿他們當嫌犯看了!
這也罷了,關鍵是,主意明明是恭王自個兒的主意,卻要他瑞常來“斟酌”——如果恭王直接下令,瑞常照辦,身上擔的不過是個執行的責任;但“斟酌”完了再做,瑞常就變成了這個決定的最後拍板人了!
拿現在的話說,身上擔的,就是“政治責任”了。
如此一來,就完完全全地站到了德祿背後的勢力的對立面了。
瑞常心中懊惱惶急,但不能不回答恭王的話,他含含糊糊地應了聲“是”。
“是”啥呢?是照著恭王說的辦呢?還是——讓我想一想先呢?
幸好,恭王並沒有進一步討論此事的意思,他撣了撣膝上的袍褂,抬起頭,將屋子裡其餘四人掃了一眼,說道:“關於此案,各位還有什麼高見嗎?”
一片沉默。
恭王說道:“既如此,今兒咱們就議到這裡吧。老阿,亦誠,這個案子,你們兩個,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別想其他的——別的不關你們兩個的事,曉得嗎?”
“是,卑職明白!”
“案子有了什麼眉目,報給瑞中堂和文大人就是,嗯?”
“是!”
恭王轉向瑞常,說道:“芝生,這幾天,我的意思,就偏勞你多在步軍統領衙門坐鎮了——你如果總是內閣和步軍統領衙門兩頭跑,既耽誤事兒,身子骨兒也未必吃得消。”
又套了一根繩子到身上來。
“是……謹遵六爺的鈞命。”
“這個案子,以後不能再在宮裡面會議了。芝生、博川,案情有什麼進展,就到我府上來說吧——需要的話,老阿和亦誠也一併過來。”
“是。”
散了會,文祥代恭王送瑞常出軍機處,瑞常見四下無人,悄悄地對文祥說道:“博公,辦這個案子,我實在……才力難勝,總求你……多多照應,多多照應!”
說罷,兜頭一揖。
文祥一怔,趕忙還禮,說道:“芝翁,言重了!”
沉吟了一下,用很懇切的聲音說道:“芝翁,我曉得你的顧慮——開啟天窗說亮話,我也不願意接這個案子。可是——”
頓了一頓,說道:“案子總要有人來辦!還有,我覺得六爺有句話說得有味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別想其他的。’這句話是說給阿、陳兩位聽的,但於你、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別的不關你們兩個的事’——芝翁,咱們把‘你們’換成‘我們’就好了!”
瑞常默然片刻,又拱了拱手,說道:“受教!”
“此案得失榮辱,我和芝翁,休慼與共,自該同進同退。”
“心感,心感!”
雖然左一個“受教”,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