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來探望張川柏時,見張川柏正用左手畫圖。
“殿下!”
張川柏站起來要見禮。
李治溫和地說:“不必多禮。你手受傷了不休息,在這裡畫什麼呢?”
張川柏垂眸嘆道:“我聽到陛下作的《冬狩》,想到此前朝廷已經詔令營州都督先行出兵,不知如今戰況如何,心中不免憂慮,就繼續畫之前沒畫完的圖紙。”
李治愕然。
他一般不哭。
母親去後,他哭過很多次,哭得眼淚都幹了。
之後就很少哭。
可是張川柏的幾句話,讓他瞬間有想哭的衝動。
怎麼有人,可以這樣!
明明還受著傷,卻最能體會皇帝的心,最惦記前方的戰事。
明明剛受了賞,卻不得意不居功自傲,立刻投入新的工作。
已知,沒有長輩在張川柏身邊提醒……
那就是少年郎的赤子之心、肺腑之言!
“你……不急在一時,好好養傷吧!”李治情不自禁,拍拍張川柏的左手:“你是我的孔明啊!”
張川柏遲疑地說:“殿下,可以將我比作留侯嗎?我想讓祖先高興高興。”
李治:“……”
你是會破壞氣氛的。
醞釀一下情緒,他重新聲情並茂地說:“川柏,你是我的子房啊!”
張川柏這回很配合,一臉激動欣喜:“多謝太子殿下稱讚!”
劉邦和張良,劉備和諸葛亮,李治和張川柏。
不錯,不錯。
李治又說:“眼下以徵高句麗的戰事為重,冷箭的事有人繼續追查,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傷。”
“是。”張川柏毫不掩飾憤怒,“竟然膽敢對殿下射箭,罪該萬死!”
在這個關鍵時刻,李治若出事,影響到徵高句麗、影響到繼承人。
嫌疑人可能性也很多。
有可能是爭奪太子之位,也有可能就是為了破壞徵高句麗。
張川柏猛然想起一件事:“殿下,上個月高句麗是不是派了使者到長安進貢白金?”
“白金”指的是白銀。
“是的。”李治說,“他們想花錢求和。但是大戰在即,朝廷沒有接受。”
“所以,他們有人帶著白金到了長安。有錢,又可能找到同樣不想對高句麗開戰的人……”張川柏分析。
他會這麼猜測,是因為蠻夷有刺殺的黑歷史。
貞觀十三年,皇帝巡幸九成宮,歸附的突厥人阿史那結社率陰謀行刺。
當時,阿史那結社率的原計劃是等時任晉王的李治出行宮的時候,趁機衝進去。
誰知那天李治被皇帝留下了,沒有出宮,突厥人只能強攻。否則,第一個糟糕的就是李治。
李治想起往事,更是氣憤又後怕。
“若真的跟高句麗人有關,真要把他們都屠了!”
看著張川柏,他又放緩語氣:“你自己進出也要帶著隨從,多做防範。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可以跟我說。”
張川柏撓撓頭,遲疑地說:“如果可以,我想要一幅畫。我家夫子說,將作少監的人物畫當世一絕,我希望將來有一日,可以請他為我做一幅畫。”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畫像,就是閻立本畫的。
張川柏說想要閻立本畫像,在旁人聽來,基本上就是說想上凌煙閣!
說他貪心吧,他只是想要一幅當世之人的畫。
說他不貪心,他想上凌煙閣。
李治卻毫不猶豫:“我答應你。閻少監去造船了,等將來戰事結束,我讓他給你畫像。”
先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