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快到了。]那一天熙明這麼說。
這時候這對過著平靜生活的年輕戀人才想起來,原來熙明醒來已經兩年多,而十年時光已經像是上好的絲綢被從手中抽走,沒多大感覺就過去了。
在日子一天天臨近的時候,他們收起了較大的法寶,居住在小木屋裡等待離開。
夜裡傅玄幽總是輾轉反側,很睡不好的樣子,心聲裡也偶然透出一點痕跡,焦慮的氣息像是點燃的焚香,輕輕悄悄就擴散開來。
他有心事,毋庸置疑。
薛屏岫也猜得到他為何如此,世外避居的人若要回到人群中間去,免不了要面對如何再次與人相處,而親朋故舊、仇敵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如何去面對或許面目非的故人?這個問題總要面對。
還有,當年玄冥宗舊事,如今十年過去如何了?只有傅玄幽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而作為玄冥宗弟子,他必須是要面對這些的。
當年這些事輕輕揭過,如今是到了必須提起來的時候,因著這問題不可能逃避一輩子。
況且還有背後的家族親人,或許有的那些關係密切的道友……傅玄幽出身高貴,難免許多攀扯,而金天鳴在外頭沒有師長,年少時的通緝令早在薛屏岫的運作下消解,朋友也沒有很親密的朋友,所來所往多為利益。
可是會說嗎?
在薛屏岫看來,這是一場心靈上的凌遲,這十年的平靜生活撫平了年輕修士心上的傷疤,可是如今,如今又要把那未癒合的傷口掀開來!
他想起他的少年時代,高傲的年輕人被那位最好的哨兵一次次甩臉,而課本對他說,沉淪吧,沉淪吧,親愛的。而之後又打碎驕傲,被捧起來的天之驕子做了時代與暗流湧動的犧牲品!
誠然傅玄幽不像他,而且這個時代也比他的時代好很多……
但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人活在世上,都會選擇讓一顆心靈免於破碎,那血肉構成的心破碎時聲音清脆,像是玻璃爆裂的聲音,伴著明麗的光澤,好痛啊。
只是如今,他已經不能單獨對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說這些話了,那麼這些無用的、徒勞的關心也該到此為止。
深夜裡他聽見像是裂帛一樣的聲音,夜裡靜悄悄,無星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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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顯然,小情侶的默契當然比與長輩相處更深厚。
當他在靈魂的夢境裡感覺心流淚一樣流夠了血後,早晨醒來的虛弱裡他聽見了他們的呼喚。
兩位年輕人都只穿著中衣,昨夜的痕跡還烙印在身上,從領口欲語還休地探出一點來,像是初綻的寒梅。
他們的手沒有拉在一起,但是傅玄幽還在給金天鳴整理微皺的頸側那一塊,捻下來一縷昨夜從後院飄進來的柳絮。
於是他們就告訴了他一些顯見昨晚講過許多回的東西,拋去那些師父師兄同室操戈,拋去昨夜傅玄幽情至深處趴在金天鳴懷裡哭過幾次,那些眼淚在深夜裡乾涸,於是用最客觀的角度評價,一起嚮明天走。
說實在的,十年前玄冥宗的情況,確實難以判斷如今如何。
但是傅玄幽的角度很悲觀,他覺得他那一派在玄冥宗處於下風,十年過去可能同門墳頭草都有幾尺高了。
至於他的家族,傅玄幽出身於北地世家傅家,家族在此之前最高出過一個已隕落的大乘老祖,如今修為最高的是三位返虛期。
傅玄幽的體質和拜入的師門都讓家族對他非常重視,但是假若是對立派上位,勢必會對他斬草除根,再如何天才也只會被忌憚不能收為己用,而傅家也勢必會秉承一個態度,他的親人師門朋友,都將不會接納他,他將會是徹徹底底的喪家之犬,除非他一路爬到合體期。
秘境裡的黑夜那麼黑那麼黑,深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