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從扣下扳機奪走人命這件事來思考這件事的。第一次動手殺人以前,她曾以為這麼做會將她的人生帶到一個明確的分水嶺。她將以此為界,從此變成另一個人。她預期自己將有些不同,不再是以前的樣子,或者說,她希望能變成這樣。但事情並非如此。世上沒有比扣下扳機更簡單的事了,這根本算不上是一件事。過去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所有在不經意的時候累積在她身上的一切,讓她對殺人這件事漸漸失去了感覺。她就這樣變成了一種武器。殺不殺人不是由武器來選擇的。武器不過是宣告一項既定的決定。
大提琴手讓她感到困惑。她不知道他希望以他的演奏來達成什麼目的。他不會以為自己能阻止戰爭吧?他不會以為自己能拯救生命。或許他已經瘋了,但她卻不這樣認為。
她看過那些神情崩潰的人,無視危險地走在街上。她看見他們死亡,或是僥倖活了下來,然而對這些人來說,是死是活好像都沒有關係。大提琴手看起來不像是個失去了求生意志的人。看起來,他還在乎著他生活的質量。她說不上來他到底有什麼信念。她煩惱自己的毫無頭緒,也不知自己是否也相信這樣的信念。她知道的是這件事與具體的行動有關。不管大提琴手在做什麼,他都不是坐在街頭等著事情發生;在她看起來,他是在加速事情的發生。因為他的緣故,就要發生的事情都將更快地來臨。
她把在手上轉了又轉的玻璃碎片丟掉,聽著玻璃碰觸地面的微小聲響。她想著這片玻璃會變得怎樣。會躺在馬路上多久?會不會化成塵土隨風而去,或是化為世界的一部分,沾上了某個人的鞋、汽車的輪胎、鴿子的翅膀,或是混進了大氣裡的溼氣中?若矢在想,不知道明天這片玻璃還會不會在這裡?她也在想,把事情放大來看,她與這樣一片因為意外而造就的碎片,一片被人遺忘在大屠殺現場的碎片,又有著多大的不同?
若矢會讓這個人活下去。這本來就幾乎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還沒決定是否要這麼做。此刻,她坐在他所坐的地方,她告訴自己,她不會讓這個人丟了性命。他會完成他正在做的事。她清不清楚他在做什麼?或是他為何要這樣做?那並不重要。她知道這件事本身很重要,這樣就夠了。
她把注意力轉移到周遭的建築。若有人要對著這個地方開槍,附近有很多可能的射擊點,但這些點交織出的火線只有兩條,由東向西,或是由西向東。街道兩旁的建築,雖然提供了許多藏身的地點,卻也讓大提琴手免於暴露在南、北方山丘的攻擊之下。如此他們便無法從他們的營地對他開火。他們就只能踏進她的地盤。她猜想,一旦他們完成任務,當然也會想著能脫逃。那麼他們能選擇的點就更少了。她判斷最合理的脫身路線是往南行過河,進入格拉巴察。如此,從街道西南方出手,應該是最合理的選擇。
若矢也知道他們不會隨便派個人來。他們多數的狙擊手不是僱傭來計程車兵,就是不曾受過訓練計程車兵。僱傭兵不太可能接受這麼危險的任務。他們寧可坐在山丘上平平安安地賺他們的黑心錢。而那些沒受過正規訓練計程車兵,當然沒有那個能耐,完成這樣的任務後還能想辦法順利逃脫,所以說,除非指揮官派人來執行自殺任務,不然她要面對的絕對不是一般的角色。沒錯,他們派來的一定是個受過良好訓練的軍方狙擊手,他一定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
第二章 若矢 二(3)
他不會待在西南方,因為他知道一旦大提琴手倒了下去,在這裡的每一個防衛軍就會把通往格拉巴察的路線給阻斷。這是簡單的地理判斷。所以那狙擊手會往相反的方向前進,他不是逃往北方的山上,就是躲在安全的房子裡,一直到他可以順利活動為止。不論如何,他都不會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