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靠近,莫菖蒲的聲音也隨時響起。
“娘,地裡的蠶豆收了,我給你拿一點,晚上家去吃蠶豆飯吧”。
白英抬頭一看,只見門外走進一位老漢,頭上戴著一頂缺口的草帽,露在帽簷外邊的頭髮已經斑白了,脊背略微彎曲著,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同樣佈滿深深的皺紋,那雙浸滿滄桑的眼睛裡此刻閃爍著憂鬱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他的右腿膝蓋下面的空蕩蕩的,不得不把褲腳打成結,用那蒲扇般右手拄著粗製的柺杖,粗糙的左手提著蛇皮袋子,步履蹣跚進了屋。
他邊說邊把裝著的蠶豆蛇皮袋子放在了門後邊。
“你這不是拿有過來嗎?這就夠嚐嚐味兒了,誰還來當飯吃?”老太太依舊頭也不抬的繼續納著鞋底兒。
“妮兒快給你爺拿個凳子”。剛收拾好的白英瞬間反應過來。隨手拿個小丌子遞給她爺爺!
莫菖蒲,太奶奶二兒子,白英的親爺爺!目前和白英的奶奶隨剛結婚的小叔住在一起,就在老屋!太奶奶西邊的主屋,白英家的隔壁!
莫菖蒲這邊這才注意到坐在微暗角落裡的白英,他一邊伸手接過白英遞過來的小凳子,一邊在牆角處放下拐,略微艱難的坐了下來。
隨口說道:“妮兒,你咋在這,爸媽呢還沒回?”莫菖蒲今天因為要趕早班車,天未亮就出門了,並不知道白英是一個人在家 還以為二兒子一家人全都去了老丈人家幫忙!
“沒呢,爺!估計今天得很晚,活多路又遠.”
\\\"那晚上和你老太一起跟我家去吃蠶豆飯,等你爸回來再回去,女孩子家家的,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莫菖蒲邊說,邊伸手捶著傷腿。莫菖蒲對小孫女還是比較照顧的,只不過比起孫兒那就不能相提並論了。
“那倒不用了,去你那兒討人嫌做麼斯。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嚼幾口糧?就在老婆子這兒吃一點,誰還能咋的?”
”娘,你這話說的,這不是怕小輩兒吵著你了嗎?”靠譜急忙解釋道。
太太在頭上劃了劃針,說道:”我還沒那麼金貴,妮兒這不是很乖嗎?今天你去縣裡上看的咋樣?能治不?”
老太太低著頭,手上的活依舊沒停的問道。莫菖蒲沉默了半響,嘆息道:“還是老樣子,人大夫說得去大城市,縣裡做手術沒這條件兒。時間長了,怕和肌肉粘連啥的,風險大,可家裡就這情況。飯才剛吃飽,哪兒有餘錢?”
“拿藥呢,也沒給你開藥嗎?”老太太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自己的二兒子。
莫菖蒲猶豫著:“沒呢,這不想著廣白給配的效果一樣嘛!”
莫廣白,白英小爺爺,太奶奶的四兒子,聽說是戰爭結束後提前退役的軍醫,回來這麼多年一直樂於當個赤腳大夫!
“你說你叫我說啥好,這是能省的嗎?廣白那裡也不一定能配就齊全了。唉,也是我老婆子沒顧好你,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老太太抬手抹了把眼睛難受起來。
“娘!你這說的是啥話呀?都黃土埋半身了,我都看開了,那會兒不是打仗嗎?能回來就不錯了!”莫菖蒲反過來安慰老太太的。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不知說啥好。
“爺,等我賺錢了一定帶你去大城市治腿”。白衣的聲音突然響起,宛如夏天的微風在兩邊老人耳邊吹過,涼爽而又舒適,一下子攪散了這個沉重的話題。
“嗯,好,那我們就等著享妮兒的福!“”老太太和莫菖蒲相視一笑。誰都沒把這童言童語當作真,卻又忍不住高興,心裡熨帖的很!
若在以前白英是絕對不會開口說這話的。
可就在文昌鋪邁步進門那一刻起,白英的腦海裡的那個突然出現的童音在滴-滴-滴響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