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覺,正睡的香甜。
烏桓伸出手去便要將他拍醒,然後喚醒他心中的仇恨,卻牽動肋下的空虛,又覺得一陣茫然。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仇恨的滋味有多麼痛苦。
一切又與這孩子有什麼關係呢?還有那個女人,難道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已經承受了那般侮辱,這孩子已是她僅有的了。
如果當年我與她成了婚有了孩子,現在也該這麼大了吧,一定也會有這樣的天資稟賦,我再好好教他武功……
剎那間,他臉上浮現一抹痴迷的笑意,又陡然清醒。
不,我要報仇!
片刻後,他跌跌撞撞出了門,越過牆頭,縱掠而去。
“客官!?”女人聽到動靜,披衣而起,趕到孩子床前用力搖了搖:“鐵蛋鐵蛋,醒醒!”
孩子揉了揉眼睛:“娘,怎麼了?”
女人舒了口氣,又發現床頭放著一包銀子,心道:“真是個奇怪的男人,不過倒是比村裡那些老光棍小無賴看起來順眼多了。”
烏桓漫天野地中狂奔,發出受傷野獸般的狂嚎。
明月如霜,秋風似刀,不辨路徑,一味向北。
“李青山,來吧!來吧!來做個了斷吧!”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他來到北平城下,這傳說中的魔窟,順著人流來到城中,卻見滿城縞素,哭聲不絕,心中更添淒涼。難道是城中鬧了瘟疫?那魔頭違逆天意,你們這些無知愚民,竟敢留在這裡追隨他,可算是報應了!
然而街上人流湧動,又不像是鬧了瘟疫,且都向一個方向匯聚。
拉出一個行人:“這麼多人是要到哪裡去?是誰家要出殯。”
“唉,伏苦大師要圓寂了,我們都是去給他送行的!”
“難道是普渡寺的伏苦方丈!”
烏桓訝然,這位在他年輕的時候就已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後來突然投效了天下會,整個武林一片譁然、不能置信。有的認為他是忍辱負重,準備刺殺李青山。有的則認為他是為了保全滿寺僧眾的性命,不得已而為之。
眾說紛紜,卻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貪生怕死之輩。後來天下會一直沒有揮兵南下,據說與他的勸諫有很大關係,仍在武林中享有極高的名望。
“唉,沒想到最終還是死在這魔窟中!”
來不及感嘆許多,他感覺自己離復仇已經越來越近了!
……
佛堂寂寂,老僧獨坐,一盞孤燈。
成追壞空,生死有命,若不能渡劫飛昇,便有大限來時。
他破碎虛空的機會本就不大,更何況他這些年來幾乎沒有時間練功。
若說少年堂是天下會的希望所在,那麼普度堂便是最後的保障,專門負責救濟收容孤寡殘障。這十六年來,幾乎年年都有大災,縱然抗災得力,仍留下許多孤兒,全由普度堂收容照料,他身為普渡堂主,便是這些孩子的衣食父母。
而天下會的財源有限,還要修橋鋪路、建堤築壩,最多隻能保這些人不至於凍餓而死,他為了孩子碗裡能有一口好飯,身上能有一件新衣,只能四處奔波化緣。
他這位昔日的化外高人,再也無法安坐山上佛堂,只得進入尋常百姓家,有時還得靠做法事賺錢,多的時候連做十幾場法事,全憑一股真氣支撐。
這十幾年下來,他在北境聲望僅在李青山之下,甚至比顧雁影還要高,直如萬家生佛。
此時此刻,這滿城哭聲便是證明。
一夜時間,後事終於交代清楚,不至於在他圓寂後有太大的疏漏,他終於可以靜一靜,回想一下自己這一生。
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反省過了,忙碌的莫說是惡念了,幾乎連善念都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