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雍一邊說著,一邊將帕子遞了回來。
趙明枝去接,堪堪碰到布帛一角,等反應過來那後半句話,一時全無準備,手抖了一下,根本來不及抓穩。
馬車還在向前疾馳,帕子甫一離手,便往下方滑落,又隨風向後。
她從來反應不慢,此時卻早忘了伸手去抓,又不知當要怎麼回答,只得把指尖捏緊車沿,再看裴雍時心中情緒難做描摹,無奈道:“二哥又何必如此。”
而裴雍早一傾身,也不懂他究竟是怎麼做的,明明動作看似不急不快,卻是懸空一探,正正將那帕子撈在手中,爾後再度送到趙明枝面前。
他側過身來對著馬車,也不去看路,任由身下馬匹自作主張,只管將視線投在趙明枝身上,問道:“哪裡又生出了什麼何必?”
又道:“你怎知於我是何必?”
他將手放開,笑道:“況且教與不教,怎麼教,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多少還要問了學生才能知曉。”
帕子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但趙明枝只會幹抓著,壓根無心去理會,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問什麼學生?
憑這裴二哥用十分真心做的底,又有那樣手段,便是自己也漸漸招架不動,真要給弟弟一頭撞上來,豈不是更要節節敗退?
眼見趙明枝攥著帕子安靜不語,裴雍也不催問,只將視線收回,又打手拍了拍馬頭。
那馬頓時打了個響鼻,將前蹄高做揚起,再落地時好似連動作都變輕了,踏在大道上,幾乎少有聲響。
待馬兒往前又幾個縱越,裴雍忽然問道:“如果換一個身份,換一個樣子來,同今日全不相同——你我從小比鄰而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然而然做了親,我在外放牛耕田,你在家中能不能織繡的?”
趙明枝下意識搖頭,道:“我繡工那樣難看……”
裴雍輕輕笑了一下。
車馬不停,那笑很快隱沒在風聲當中。
他問道:“且先不管什麼織繡,當真有那樣日子,你會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
趙明枝被問得認真起來,半晌才道:“若要做營生,不如釀酒?二哥辛苦一年,好容易得了糧食,若單拿去當糧谷賣了,其實得利不多,不如拿來釀酒利差還大些。”
她說著說著,倒是起了興頭:“我爹說村酒都是濁酒,喝不醉人的,釀久了還容易變成醋——實在不行,我釀酸醋賣也好,家家戶戶都用得著。”
“平常就在左近賣,圩日到近處集市擺一擺,也可以擔到街巷裡吆喝一回,若能闖出個名頭來,未必不能自家能開間酒肆、醋坊什麼的,糧生酒,酒生錢,錢攢夠了再多買田畝,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裴雍笑著道:“買那許多田畝,我一個人哪裡種得過來?”
“那便正好在村裡短僱些勤力的幫著一齊種,我那酒肆開起來了,未必不能庇護一村人,到時候多的是事情給他們幹,要有種糧谷給來釀酒的,要有出去貨賣酒醋的,還要幫著運送的,有看賬的看庫的——二哥管不過田,難道還管不過人?”
趙明枝煞有其事地道:“不過這些都是後頭事了,生意從來沒有好做的,剛開始未必有人肯買我釀的酒醋,還是要辛苦二哥種田養家,且放心,不會叫你一人吃力的,忙時我自跟著去田裡搭手,但要是遇得農閒,也可以另找些門路……”
她想了想,問道:“我同二哥一擔些東西到各村貨賣怎麼樣?小本買賣,豐儉隨心……”
眨眼間已是給二人安排了好幾樁事情做。
裴雍難得沒有一口答應她的提議,反做搖頭道:“農閒時天寒地凍的,我哪裡捨得叫你出去外頭穿街走巷,既然只是做些小本買賣,我一人去就是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