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枝站在牡丹花盆後,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只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聽傅淮遠忽然發出驚訝之聲,喚道:“菀娘?你……你這是做什麼?”
也不知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過了片刻,那許菀娘才道:“這法子太不妥當——我那名節倒是其次,只要將來你對我好,一應都不在話下,可我娘年事已高,身體也一歲不如一歲,當真與你私奔,或是未婚失貞,叫她突然曉得,要是受了刺激,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承擔?”
趙明枝暗自點頭,只覺得這許菀娘總算剩得半分理智在。
然則未久,就聽那傅淮遠突然質問道:“在你心中,我便是這樣人品嗎?”
哪怕在外間聽來,也能分辨出他好似氣得厲害。
傅淮遠冷冷道:“你以為我心裡只有自己,半點不顧姨母,也不在意你,是也不是?”
許菀娘被這話拿住,半晌道:“我曉得你不是,多半隻是一下沒有想到那樣細……”
“你既這樣說,那便是當真這樣認定了——實在料想不到,原來你把我看得如此低劣。”
又道:“你那名節,我比你看得更重,姨母身體,我更是時時上心——這些年裡,是誰為你尋譜找書,買書送畫?誰與你晨起賞花,徹夜試琴?姨母病時是誰四處尋醫問藥,噓寒問暖?鏢局當中有鏢師鬧事,又是誰人晝夜不休,絞盡腦汁,辛苦平息?”
“我傾盡全力做這許多,在姨母眼中比不上那李二萬一,這便罷了,可你看來,仍舊是個小人?你叫我的心怎麼辦?”
趙明枝在外站著,聽得不耐,已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話術,也太差了。
許菀娘那些問話,傅淮遠一句未答,全是反問,只顧道盡自己委屈。
雖然架勢十足,彷彿高高站著,可在趙明枝看來,明顯是顧左右而言他,全然避重就輕。
放在朝中,莫說御史臺那些慣會耍嘴皮子的,便是蔡州同行伺候的黃門官們,有心推諉起來,都要遠勝。
當真顧慮到那許多,這樣提議,壓根就不該說出來,甚至不該去想,哪裡又輪到他來反將一軍了?
只好拿來騙騙嬌養深閨,又先入為主信了心上人的少女罷了。
果然,裡頭許菀娘已是被說動,不住道歉,隨後兩人你儂我儂說些情話,膩歪許久,叫趙明枝在外站得腿都酸了。
終於,心結一解,那傅淮遠又道:“雖說以姨母手段,即便你我逃了,她也能把訊息瞞著,不叫外人知道,可哪怕有那萬一,我也半點做不出來——我把你名節看得比自家性命還重,哪裡又捨得有絲毫損毀……”
“那你方才所說那兩計?”
“其一,我好生表現,再使出水磨工夫,把姨母身邊人人打通,叫她看到我的長處——只這法子,沒有三年五載難以成事,我便能等,以你年歲也等不及了……”
“況且你娘心中早有成見,恐怕聽得旁人都誇我,更要生疑,說不定還起反效。”
“這是中策?”
“是。”
“那上策?”
“眼下姨母看那李訓,放個屁都是香的,自然認定要他當女婿,可他難道半點錯處也尋不出?”
“姨母嫉惡如仇,愛時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一旦惱了,恨不得將人踩到泥地裡,又怎可能還肯叫你嫁給他。”
聽得這話,趙明枝本在小心活動小腿,忽然一頓,竟認真在心中去幫忙想李訓錯處來。
只也不知是她認識此人時間太短,所知僅浮於表面,還是他做多說少,又踏實穩妥,莫道錯處,便是弱點也難挑出一個來。
硬要說一個,就是心腸有些太軟,又過於知恩圖報,不懂有時人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