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俺家去歲自摘了炒來吃的茶,粗劣得很,不是什麼好東西,只勝在味濃提神,您……還是叫那位小娘子幫著泡一水囊罷。”正說著,特還去看了一眼“小娘子”玉霜,“您究竟是個精細貴人,不似俺們這大老粗,這一路也沒能好生休息,在馬背上睡著了磕碰到哪裡怎的是好……”
說完之後,他也不等趙明枝回話,飛也似的跑了。
一出門,外頭本該散去的護衛們卻未曾走,那領隊當頭站著,瞪他一眼,道:“一點子茶也好意思這般去送,也不嫌丟人!沒下回了,好歹也弄點上得了檯面的。”
軍士沒想到自家一番行事被人看了個全,頓時耳朵都紅了,道:“俺……也是俺一片心意,若將來真叫俺把狄人攆走……”
一隊人俱知他出身籍貫,也不再做取笑。
隻身邊一人重重拍一下他肩膀,道:“殿……”說到此處,頓時住了口,轉頭去看趙明枝位置,揚了揚下巴,“那位既說了,看她這許多行事,當不會騙人。”
領隊的見左右無人,也低聲安慰道:“我雖不曾見過皇上,可今日看這位……既是姐弟,一門出來的,當差不了多少……”
另有人也跟著道:“你看昨夜,分明不必管,直接閉眼跑過去還省力,她也管了,腦子好使是一碼事,腦子裡頭把人當人才是最要緊的,再看她今天說的——要不是個好的,做什麼不在蔡州躲著吃香喝辣,偏要來這裡喝一口西北風?晚上連覺都沒得睡的。”
“誰曉得……”那軍士悶悶道,跟著轉頭看去,見門內趙明枝正把腰間水囊解下,將自家方才給的那破布包裡茶葉倒得進去一小撮,終於將聲音收住,目光中也露出一點希冀來。
趙明枝卻不知道自己那些個全然出乎本心的行事同說話,會被護衛們看得如此重。
但她很明顯地感覺到眾人態度變化。
剛出發時,護衛們對她雖然尊重客氣,卻也疏遠,其中還有些若有似無的隔閡同不耐。
如今只過了短短一兩日,他們就熱乎起來,不僅行路時會特地挑出溫馴穩妥的馬匹出來,甚至負責在前頭開道的先到驛站之後,還會專門讓驛卒給找細棉厚布,幫著趙明枝把馬鞍給厚厚裹了起來。
然而饒是日夜兼程,無人喊苦喊累,可路還是越來越難走。
初時還能日行三四百里,後來變成二三百里,越往北,路上流民越多,甚至好幾次都同盜匪擦身而過,至於沿途的驛站補給也越發變少。
等過了鄧州地界,按著路程,本當到驛站換馬時,一干人等終於遇到了一樁最始料未及的事。
驛站大門敞開,當中狼藉滿地,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