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櫃這回可是不厚道啊!你們恆盛何時換了這樣顯貴東家,竟也沒有聽到半點風聲,倒叫我們分毫準備都沒有,早知如此,何必要勞動當今公主殿下親自來見,只用你傳個信來,其餘事情,我們豈會不仔細著辦了?”
那個說:“恰才不好細說,正要恭喜才是,得了這樣東家,將來你何愁不飛黃騰達!”
李掌櫃只一味拱手,“好說好說”、“沒有沒有”不停。
寒暄過後,終於有人將話題扯回了正事上,問道:“李掌櫃,大傢伙都是熟人,也不說那等敷衍話,只來討你一句準的——這一位公主殿下是個什麼性情,今日這獻糧、認田之事,是真由我們自願來領,還是?”
李掌櫃笑道:“殿下性情最和善不過了,從來都是講求‘自願’二字,列位不必擔憂。”
又奇道:“只我也不懂,其實今日城中情況諸位員外心中是自知的,不用我來多話,糧價再這樣飛漲下去,衙門怎可能坐視不管,到最後少不得要殺一儆百,倒不如見好就收。”
“今次殿下所提換糧認田之事,其實也不是白拿,明年此時,今日獻了兩斗的,能得回三鬥,至於認田之後,朝廷三年不收賦稅,認得田畝越多,好處越多,這樣得利,難道還不夠嗎?怎的好似個個吃了虧一樣?”
屋中三人各自沉默,好一會之後,那韓員外才道:“為國獻糧,怎麼能用吃虧二字來說,老夫也是晉人,能給朝廷出一份力,實在是榮幸之至。”
頓一頓,又道:“如果只有我一人,哪怕全副家產獻上也是沒有二話的。”
他說著將手中那木盒放回桌上,往外踱開了兩步,幽幽一嘆,道:“只我畢竟一門上下數百人,還有家小親朋,另有許多幫工,都要指著這糧鋪收息吃飯,到底不能從心而為。”
“另有就是,我年紀大了,其實早該葉落歸根,南遷回金陵故里,只因先前天寒地凍不能成行,眼下既然已經開春,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說到此處,韓員外用手碰了碰眼角,彷彿在試淚,又語帶慚愧地道:“那認田之事我實在有心無力,但獻糧卻是義不容辭的,我已經打算把鋪子裡糧谷全數獻出——只近日糧價升得厲害,我那糧行得了衙門通報,並未做半點惜售,其實已是賣得七七八八了,怕是剩不了多少。
等將數量點數出來,叫公主得知之後,怕是顏面上不甚好看,還請李掌櫃到時候幫著在當中說幾句好話,莫要怪罪我才是。”
他在此處開了個頭,立時就有另一個人跟上,只說自己鋪中也好、庫房裡也罷,已經不剩多少存糧云云。
李掌櫃並不做勸說,也不再多問,只笑了笑道:“我也是糧鋪出來的,豈會不知諸位難處,況且公主行事一向仁和,我說與不說,她都不會計較,只管放心便是。”
又道:“殿下心慈,又事事以民為先,必定不會多說什麼,只各位這一向行事已是引了民憤,恐怕京都府衙那一處早已生出誤解,便是有心放過,也怕街巷中百姓要做喧鬧……”
韓員外卻是不以為然,道:“朝廷又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至於新任的那一位呂相公,聽聞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不是那等行事上不得檯面的,想來當要多做體諒。”
他話音剛落,卻聽門口一陣人聲,一人匆匆敲門而入。
進門之後,那人見得李掌櫃,急忙湊上去不知說了什麼。
李掌櫃聽完,面色微動,勉強向眾人行了一禮,道:“小的有些急事,先做告辭了,勞煩各位幫忙通傳下去,因事緊急,今夜我再來相詢。”
說完,竟然就這般走了。
如此做法,叫三人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他一走,其中一人就當先問道:“韓員外,如今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進同退才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