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晉國力與積澱,不知耗費多少年,又由多少工匠反覆鑽研修改才能更迭成形,最終得用,哪怕狄兵得了圖紙,無人能看,無人會做,光是研究其中內容,都不知要花掉多少時間。
但太上皇北上時除卻帶了群臣,另有工匠、隨從無數,其中便有精通軍械製造的,又兼先前河間、西京、鎮定、平陽城中兵庫中所有成品、原料,加上晝夜壓逼,才使得北面有這許多攻城利器。
今日數目尚且不知具體,但將來到了南面,再給上一年半載時間,狄兵坐於後方,有大晉半面江山作為後背支撐,用不得多久,便會將那少有弱項補上。
回憶起未來,不過短短一夜功夫,狄兵便能在城外架設數千投石車,一聲令下,不知多少石彈鋪天蓋地砸向城牆、城門,守城兵將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碾成肉餅的場景,便是白日裡,也叫趙明枝身上不由得發冷。
眼見從前發生過的事情,今日彷彿又要重來,她雖不能左右,卻更不能坐以待斃,因知上下皆忙,也不召人進宮,索性寫就文書一份送去京都府衙,又將皇城司管勾喚來,令其急令通報軍器監集中幾名能工巧匠,動身便往彼處而去。
一到地方,果然已是聚了工匠十餘人。
屋中諸人按次排站,其實無人說話,更無眼神交匯,但無不面色忐忑,當中氣氛陰沉得彷彿一擰就能滴出水來。
趙明枝並不廢話,先將城外情景說了,又道:“眼下投石機數量雖是不少,幸而形制算不得太大,以京中城牆堅固,想來尚能抵禦一二,唯有那鵝車十分麻煩,卻不曉得諸位有無應對之法?”
下頭工匠們先還面面相覷,繼而各做低頭,也無人敢抬頭去看趙明枝,此時不是顧慮地位尊卑,抑或男女之別,而是害怕被點問到自家頭上,卻又不能作答。
提點軍器監那官員站在邊上,本來還想說話,聽得趙明枝發出此問,再無出頭想法,只好同其餘工匠一般,還特地往角落處又靠了靠,唯恐引人注意。
趙明枝倒是沒有留意其人動作。
京中工匠猶如被篩子篩過兩道,一道早被迫與太上皇北上,另一道則是隨當今天子南下蔡州,眼下還留在此處的,說一句難聽話,能力其實都算不上出類拔萃,想要在短短時間內找出對鵝車的應對之法,確實為難。
她原本就沒有指望從眾人處得到什麼妙法,稍等幾息,見無回覆,也不為難諸人,直接道:“當日狄賊攻打太原城,也並用數十投石車、鵝車,能堅守九月有餘,多虧守將王稟召齊手下,一一應對,現在城樓下裝設高大木柵欄,以隔狄兵,城牆上又堆放糖布袋,以備中石彈後及時修復。”
“京中城堅牆厚,又有護城河水,便要填平溝壑,也不是幾日功夫就能作用,投石車暫時難以近身,遠遠投擲,不能撼動,來得為其設定防護,將來近身時也能抵禦一二,只有那鵝車,一旦護城河填平,其車靠近,尋常箭矢難以射穿,神臂弓、床子弩雖有作用,卻不能目視其中人力,徒射其表,難阻其路。”
“為此,當日太原也有一樣做法,便是造出一種高臺,名喚‘跳樓’,形與鵝車類似,一旦護城河被狄兵填平,鵝車接近城牆,便用‘跳樓’擋在城牆之外,不叫鵝車靠近,再使人捆綁大石拋投至於鵝車之上,拿搭鉤在地面拖曳鵝車,使其不能平衡,翻倒於地……”
她之所以能說得這樣明白,自然與太原城並無多大關係,而是當日遷都南面之後,雖然最終城破,還是堅守了許久,城中人絞盡腦汁,群策群力,總彙而來的各種方法。
此時雖無詳細圖紙在,幸而她一面說,一面拿紙筆畫寫,尤其那“跳樓”做起來並無多少技巧,也極少難度,一旦形容明白,一屋子工匠俱都明白。
此時人人仰面傾聽,再不復方才躲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