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枝一下馬車,就看到宅院門口高掛著的燈籠。
她抬頭左右探看,並未見到牌匾,甚至門外也無石獅等鎮宅瑞獸,雖然天色已晚,光線不亮,但恍眼望去,只借用燭光已經能看清這府邸十分之新,如同才蓋好一般。
此時大門大開,左右各站一名健婦,垂手斂目,正做靜候。
裴雍早已下馬,等趙明枝站定了,才引步上前,剛走幾步,回首又稍等幾息,直至見得後頭人跟了上來,才又繼續向前而行。
這處宅院一看就佔地不小,但裴雍帶著趙明枝沿迴廊只走了數十步,就轉進一處偏廳。
那偏廳空蕩蕩的,也無什麼佈置,只在當中放著一張小方桌。
此時桌上已經擺了兩副碗筷,又坐一個大陶碗,約有半尺見寬,其上加蓋,看著十分厚實,下頭另燒著火紅炭盆。
趙明枝一進門,尚無人出聲,邊門處已經有人探到動靜,不多時便捧了盤盞進來,一一擺在桌上。
一時有人揭開陶碗蓋子,露出裡頭正冒熱氣的滾水,有人託著陶碗起來,有人捧走那炭盆,等陶碗再放回桌面,另又有人將幾隻小鍋放在其中。
鍋中分別滾著湯底,其中一個已是煮熟十餘隻偃月狀餛飩,在裡邊上下翻滾。
等東西上得七七八八,裴雍取了一旁湯勺,忽的對一干侍從搖了搖頭。
眾人當即各自退開,卻也不退遠,有在四角侍立的,也有轉進邊門,在裡頭廂房尋了位置坐的,只剩木香站得近些,卻也隔了三四步距離。
廂房、偏廳中間全無間隔,兩間房本來不大,此時又有護衛、侍從十餘個,雖不至於站得滿滿當當,卻眾目睽睽,著實一舉一動都被人盡收眼底。
裴雍行動自若,猶如場中只自己同趙明枝兩個一般,全不受影響。
他先分了幾碗餛飩,其中各有三兩隻,又從幾隻小鍋中盛了湯出來將餛飩浸著,才推向趙明枝面前,道:“走了一日,累得很,旁的肉菜估計吃不下,用點熱湯帶水的,也不容易傷了脾胃。”
趙明枝畢竟年輕,方才在馬車上眯了一會,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也不覺得難捱,反倒因為難得又同裴雍單獨坐在一處,彷彿回到從前一同西行奔赴京兆府的日子,周身都放鬆下來。
她對著裴雍,說話、行事隨心得很,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挪了其中一隻小碗過來面前,又問道:“二哥從前行軍趕路,若是累得吃不下東西怎麼辦?”
裴雍道:“不過一二乾糧,拿水嚥下去就是了。”
他隨口而答,顯然並不以為難,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卻是又將另一隻碗送了過去,點了點趙明枝面前那一碗,道:“那是大魚乾熬的湯,廣南人慣做的,入口有點腥鮮,你未必吃得慣,若是不慣,還是嚐嚐這一份——這是豬骨雞湯做的底。”
趙明枝已經咬了一口,那餛飩皮極柔軟,才一入口,不用牙齒,只挨一挨唇舌便碎化了,裡頭餡心且鮮且香,咬下去幾種口感交雜,先吃到筍丁脆爽,另有一種野香,不像是薺菜,比起薺菜更滑更脆,另又有滑彈蝦肉,成粒成糜,再有魚肉,鮮嫩甜滑無比,還有豬肉,和味順柔,再添豐腴油潤。
餛飩混著湯汁,湯汁又清又透,顏色澄黃,果然有種十分濃厚幹海貨味道,不至於叫人不喜歡,卻又確實一下子不太吃得慣。
她便用勺子把湯水濾了,將幾隻餛飩撈吃了個盡。
這一碗方才吃完,另一碗豬骨雞湯底的又補了上來。
或許是知道她吃得慣,這豬骨雞湯底的餛飩裡又多了幾筷子麵條。
那面是掛麵,幾乎沒有口感,細細扁扁的,只兩三毫粗,但面香撲鼻,入口時候竟能壓過湯底滋味,又能蓋過餛飩味道。
趙明枝便咬著餛飩,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