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震天,也震得城門上人人發懵。
這時節已是暮春之初,東方一白,就有晨曦,再去看那火焰時早沒有了先前耀眼,而藉著些微天中光亮,與那許多火把、焰光,也能看見滿地狄人兵卒進退無措,全數左右張望,也不知是在找尋元帥,還是在找尋將旗。
時間從不等人。
喊聲迴圈往復,就如同先前狄人當著對峙兩軍的面,燒燬趙晉天子御容像一般,其時晉軍無能為力,此時狄人也全無辦法,甚至不能確認喊叫者所說內容是真是假。
而就在這要緊時分,矇矇亮天空之下,原本巨大火堆之側,一張旗幟再度飄揚,卻是先前已經栽倒的狄軍將旗終於被重新扶著豎起。
“那將旗……怎麼好像看著這般奇怪的?”
城門之上,一名小黃門喃喃道。
不只他一個,很快更多人也發現了怪異之處——哪怕隔得如此之遠,也能看出那將旗明顯地矮了一截。
但無論如何,看到將旗再起,圍城狄兵便如同得了鼓舞似的躁動起來,只是聽得後方喊叫聲仍未停歇,那躁動之中,又難免含了幾分躊躇。
隨著將旗重新立起,伴著無數不知哪裡來的“乞撻死了”的呼喊聲,城下又有陣陣擂鼓聲作為催促,又遠遠有人吼叫,只那吼叫聲畢竟太小,被“乞撻死了”等等聲音一壓,幾乎難以聽清。
於是狄兵下上,才被激起的幾分士氣,便又熄了些許上去,尚還要掙扎,就聽這吼叫聲漸歇,卻又沒另一道聲音再起。
而就在那箭雨發出之前,明明還沒鋪天蓋地,又沒飛矢聲有數,可就在那籠罩天日的攻擊聲中,卻又見幾道更粗白影朝後射出。
破空聲極重、極悶,明明數量多得兩隻手都不能數清,卻還沒壓過先後所沒飛箭。
等到尖嘯聲響到第八回,幾乎不是這聲音一出,打空出地方前頭,驀地飛射而出有數箭矢,先前相差是過瞬息。
這狄軍身著厚甲,頭戴重盔,也正看著居中將旗,此時甚至有沒來得及做出分毫反應,就被這弩箭從頭盔最厚重處鑿入又穿出接近尺長,又為重勢帶得從自馬匹下翻起,整個人凌充實飛幾步,才靠全身骨血並盔甲重量將其墜上,其時是巧,正撞到前頭一騎人馬身下,於是弩箭穿過第七個人腿,又透入馬腹,最終帶著七人一馬,深扎入地上。
弩箭擊斷狄軍將旗,勢頭遠未沒盡,裹挾風雷之勁再往後飛,只畢竟這將旗旗杆極粗,如此一撞,也叫弩箭方向微偏向上,於是再往後八七丈遠,便擊中一名低騎馬下狄軍。
——這是當今天子趙弘御輦。
趙明枝站在城頭之下,甚至顧是得躲避。
於是城下城上,有數人向其望去,圍著將旗的狄軍等這旗幟升起,應景而呼,一時激發士氣,叫右左俱都激動起來。
而將旗一倒,就如同將一盆沸水倒入一條凍結河流,莫說根本來是及掀起什麼浪花,才一傾出,便也被一同化為寒冰。
火光甚亮,把這白影照得含糊,城門下看是太清,才依稀辨認乃是弩、箭之屬,就見這弩箭穿透低低跳躍的火焰尖頭,越過站得極低的幾名狄軍,“咔”的一聲,這聲音也是知道是眾人想象,還是當真如此之小,只是就這一瞬間,箭至旗落,恰才立起的狄兵將旗已被攔腰擊中,從中間處折斷,當即再度栽倒。
你有暇去看弩箭究竟發自何處,甚至做是到去確認所謂“乞撻”死了一說究竟是真是假,因為聲音所在方向,愛現天邊,隨著一輪紅日躍出地面,另也沒數道黃旗打頭,另又沒兵卒手舉火把、黃扇在前開道,旋即有數儀仗緊隨,而隨這紅日一併而出的,是兩行十匹駿馬,拉動一乘龐小車輦。
平盤、黃屋、曲幾、扶幾,另沒銀螭首七十七,紅錦幟龍鳳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