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百尺布。
隨著日頭越熱,白日越長,狄人使者終於抵達都亭驛。
按著從前慣例,狄人使團入京之後,當要在都亭驛先休息多日,然而這一次,使團當天晚上才到得地方,甚至不等次日,便催要伴使確定時間,好上殿遞交國書。
那伴使自然不敢耽擱,漏夜回了大內,雖宮門已落,人卻不敢回府,而是等到天亮,匆匆便進宮回稟。
朝中幾番斟酌,終於把接見日子定在三天後,先在紫宸殿面見,復又轉去垂拱殿設宴,自此,各去準備不提。
狄人使團一進京,訊息便已四處亂飛,其中或真或假,但報出的歲幣數額,卻是一日大過一日。
等到面前前一天,那數額已是到了聽之令人驚駭的地步。
好容易打了勝戰,最後還要倒給歲幣,割讓土地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但今次換了皇帝,又換了將帥,連兩府的相公也換了不少,如若還要同從前一樣憋屈,更要從自家本來就已經乾乾淨淨的兜袋裡頭掏保命餬口的銀錢出來養敗賊,民心自然滿是怨沸。
因見城中形勢不對,甚至有人拿了石頭,去砸都亭驛的門窗,呂賢章擔心因此釀成大禍,便又加派了人手巡視護衛。
而等候的這幾日,狄人難得沒有像從前一樣在城中招搖,倒是安安穩穩留在驛站裡頭閉門商議。
終於到了覲見這一日,正使乞元當先邁步入殿,行禮之後,呈上手中國書同幾樣簡單禮品,口中一面轉述著繼任皇帝宗骨的問候,卻是立於階之下,一面又抬頭去看龍椅上趙弘。
此人口中雖然稱臣,目光肆意,動作隨意,看完趙弘,再視線四下掃看,卻是一下子瞄到了一旁的屏風。
垂拱殿本來就不小,階上階下相隔甚遠,又有屏風擋著,自然看不到後人具體情況,只能瞥見影影幢幢,珠釵搖動。
乞元又盯著屏風看了好一會。
而龍椅上的趙弘本就警惕,見得此人做派,越發不喜,只礙於對方身份不好多說,接過那國書翻看一回,卻是手中一頓,一下子臉就黑了。
——先前朝中得的訊息並非作偽,果然狄人要新增歲幣數額,又要再割幾州土地,比起先前所知,只多不少。
趙弘心中厭煩,更煩多日以來,兩府雖分為兩派,一派喊打,卻只曉得瞎喊,一聽就是全未過腦話語,一派喊和,主張不管狄人要什麼,只要勉強能付,便要兩國放下兵戈,其後再議。
眼下拿了這使團送來國書,其中索要雖多,恐怕按著兩府近來態度,多半討價還價幾天,最後還是要答應的。
這樣做法,自然是飲鴆止渴,等同以自身血肉飼虎,可趙弘全不能做主,更不敢做主。
他也曉得大晉此時早千瘡百孔,根本不能再打下去,實在不願再看,便把那國書又放回了面前小黃門手中的托盤上。
後者不用吩咐,便後退幾步,又轉送給了屏風後面的趙明枝。
趙明枝才接過手,將將開啟,便聽得階下那乞元忽的又道:“其實今次我國皇帝還有一樁提議……”
此人口中說話,眼睛卻仍舊盯著屏風不放。
“我皇新任,兩國皇帝一慣兄弟相交,今次正要同輩而論,更要互做關照——因知陛下有一親姐,正是適婚之齡,而我皇正英勇壯年,兩邊何不親上加親?如此,今後我皇與陛下既是兄弟,以晉法序論,又是內親,長結兩國之好,豈非極大妙事?”
這話一出,滿殿盡皆無聲,唯有趙弘在座上咬牙,幾度欲要開口罵人,強忍著才壓了下去,道:“朕怎麼記得北朝大哥好似早有妻室。”
乞元笑道:“如若結親,以兩國關係,我皇自當以妻相尊南朝公主,不會比旁人半點慢待,陛下不必擔憂。”
他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