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留在京中助力,自然不能叫諸位僅憑一腔熱血行事,質優則拔,出力得撫自是順理成章,其中規程當由朝廷安排,也無我來多言的道理。”
“不過此時來說異日話,其實與畫餅無異。”
趙明枝慢慢道:“北狄近在眼前,果然攻城,覆巢之下無完卵,城中能得苟全的,十中無一。”
“人命關天,若能活命,誰又想真正赴死?”
“在座俱是良材優質,欲要國盛朝興,良將賢臣,能人志士,至於農工商卒,從來缺一不可,如此道理,無需我再贅言。”
“大晉多有文武義士,自太上皇北上,為國慷慨者不計其數,諸位從來於國無愧,若說有虧,只我一家有虧罷了……”
她先行誇獎,又將責任全數攬到趙家人身上。
其實拿這樣話對上蔡州那些老臣,多半無用,可用來說與面前學生,偏還自著布衣,粉黛不施,猶如清水芙蓉,殊無雕飾,只用天然姿態,反顯真誠。
“眼下前線境況,凡舉滯留京中的,若做細論,多為無可奈何,若要聽從本人意願,想來無人不願南遷——我雖姓趙,一樣貪生怕死,又怎能強求他人?”
“真有那一日,百姓先行,士子在後,再以衙門兵卒以收首尾,至於最後,才有趙姓子弟。”
說到此處,場中早有面露慚色的,也有人輕聲騷動。
趙明枝一向耳聰目明,隱隱不知是誰又在人群中低低說話,有“陛下”、“朝廷”、“蔡州”等等字眼。
她稍一思索,已是拼湊出說話人言下之意,不自覺將頭微微偏轉,用餘光瞥了一下身側裴雍,復又將頭轉回,把目光投向面前滿堂學子:“陛下尚在蔡州,一旦狄賊南下,自會掉頭北上回京——我臨行前得他口諭,才敢有此番言論,並非空口而來。”
言語至此,滿堂俱是譁然,不少人都面露猶豫之色。
先前大聲喊話那一個也不知怎的,忽的站上前來,出聲道:“異日陛下回京,果然能做那最後一人,學生自當為犬為馬——自來在國子學讀書,每月領用貼補,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斷沒有舍義取生之理!”
趙明枝見他身量尋常,顴骨頗高,又有膚色黝黑,雖不知此人來歷,見其面向,也知是個執拗的,索性問道:“你姓甚名誰?”
那人想也不想,張口便道:“學生姓張,賓州張珣築是也!”
竟是個廣南人。
趙明枝對著一旁宮人頷首示意。
早有人取了紙筆過來,將此人姓名記下,又把謄寫好的紙送了過來。
趙明枝伸手接過,唸了兩遍上頭名字,才抬頭道:“我記下了——我雖無職司在身,你若信得過……”
“旁人未必信得過,只殿下言語,學生怎會不信。”那人張珣築引手指向窗外,雖是虛指,那方向眼見朝西,“殿下既然捨身回京,出面撫卹流民不說,又每日出城耕種,至於其餘大事小事,數之不盡,能做到如此地步,比起北面那……”
他說到這裡,被身旁人一拉衣袖,頓時眉頭一皺,只到底還是按下原本話語,又道:“若連殿下都不足信,那大晉還有什麼……”
眼見這話再說下去更不能聽了,趙明枝便自懷中取了一枚小印,於桌上隨意尋撕了半張白紙,信手拈筆沾墨,書上寥寥數語,最後把那小印親手蓋了,也不等墨水乾盡旋即遞給身旁一人。
那宮人接過,轉身往那一干學生面前走。
眾人個個眼巴巴看著,恨不得把那紙盯穿一個洞來,只想知道其中寫了什麼。
趙明枝道:“陛下性情質樸,為人仁善,若是知曉有這樣門生,想來聖心萬分暢慰。”
又道:“只不管北面情形,陛下必有回京那一日,若真到那樣